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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至少我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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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鳳山抹了一把臉,不知什麼時候臉上已是冰涼的淚水。

     身後幾位領導也是滿臉沉重,看着那坍塌的土房說不出話來。

     什麼權利,什麼利益,在這個時間都被壓在了心底。

     這會兒卻是突然聽見街道上傳來汽車聲,随後便見着一輛卡車“嘎吱”一聲停在了路旁。

     “領導!” 從副駕駛上跳下來的是韓戰。

     這會兒見着領導們站在門口便小跑過來敬禮彙報道:“按照李副處長指示,清查所有未到崗工人,按名單進行調查救援,此戶魯正中”。

     楊鳳山看着從後車廂跳下來的保衛處人員,有拎着鐵鍬的,有拎着稿的,也有拎着撬棍的,便知李學武的所說的支援到了。

     “按計劃實施!” “是!” 韓戰見車上的人已經下來了,便對着院子一揮手,帶着人往坍塌的位置沖了過去。

     三十多人齊上陣,清理坍塌的屋頂和土牆,有警犬隊員牽着警犬在廢墟上搜查。

     “旺旺!” 這很明顯了,警犬聞見血腥味了。

     谷維潔咬咬牙,說道:“廠長,你們繼續下一家吧,我留在此處等消息”。

     楊鳳山看了看正在清理廢墟的隊伍,轉頭對着徐斯年吩咐道:“你留下來陪着谷副書記,有消息第一時間告訴我”。

     “是!” 徐斯年答應一聲,轉頭跟身後的幹事交代了幾句便進了院子,跟救援隊一起做清理工作。

     楊鳳山最後看了一眼院裡,繼續走訪下一家。

     他是萬萬沒想到這場地震會帶來這麼大的傷亡,他也是第一次見到地震所産生的災害後果。

     這種破壞程度要比戰火來的兇狠直接,尤其是看着路邊時不時發現的坍塌了的圍牆,和院裡哭着的聲音。

     像是李學武他們院兒那種有組織、有目的的預防措施鳳毛麟角,大家都還是在睡夢中被地震驚醒。

     這邊大多都是土房或者是老舊的半磚房。

     這半磚房的意思就是需要承重承力的地方用幾塊兒轉,其他的還是土坯。

     這種房子的堅固程度本來就無法對抗地震,更何況土房的棚頂和圍牆本身就帶有危險性質。

     “廠長,廠工人的居住環境堪憂啊!” 跟在後面的景玉農對着楊鳳山說道:“廠宿舍今天就上報了損壞部分台賬,一些解放前建的宿舍也達到了危險的邊緣了”。

     “是啊” 聶成林看了看周邊的環境,說道:“這邊居住的軋鋼廠工人人數不少,居住環境多為土房,這次地震造成的損害看着也是相當大的”。

     “說說你們的想法” 楊鳳山也是想要解決現在這種困難和環境問題的。

     景玉農看了楊鳳山一眼,道:“這次的聯合企業是個機遇,既然可以談合作,談聯合建廠,那為什麼不能談工人的聯合安置呢?” 還真是有心人啊,李學武能想到聯合企業,就有人能想到聯合福利。

     聶成林眯着眼睛看了景玉農一眼,說道:“統一安置費用、位置、順序,都是一個難題啊”。

     “正如李副處長所說的,軋鋼廠的人事處能幹一份活兒,那大家聯合起來,還不能把這個活兒幹了?” 聶成林聽見這個李副處長就覺得心裡一陣不舒服。

     “光說說還是不行的,得做啊” “嗯,這個問題回去讨論一下” 楊鳳山見聶成林的話有些偏,便給做了個總結,說完便帶頭進了一處工人家的院子。

     随後便是聶成林,走在後面的景玉農看了聶成林的背影一眼。

     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她已經能感受得到廠長辦公會上的氣氛不對了,景玉農跟李懷德都有機會争一争這常務副的位置。

     而管理最大部門的生産管理處的副廠長聶成林自然是景玉農團結的對象。

     本來已經給他遞了話頭兒了,可這會兒卻是聊些不團結的話,搞生産出身的都是死腦筋。

     這就是景玉農對聶成林的印象,也相當的符合。

     聶成林跟楊鳳山是老同事、老搭檔了。

     聶成林是從車間一步步走上領導崗位的,因為他對車間的業務精通,又有管理的能力,便被楊鳳山安排在了生産副廠長的崗位上。

     要說他情商低,也不低,不然不能做管理不是。

     隻能說是習慣了機械式的固有思維,面對一些靈活的處事方式不能接受罷了。

     不過這種人也有優點,那就是對工作認真負責,也無意争權。

     景玉農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給他遞個方便試探一下的。

     現在她看出來了,這個聶副廠長也就到這兒了。

     —— 與廠長楊鳳山這邊所聞所見不同,到城裡慰問的這一路領導心情還是比較不錯的。

     畢竟領導們也不是空手來的,家裡牆塌了,東西摔了,這有個慰問品也是個驚喜。

     跟領導說話的時候雖然帶着委屈和無奈,可見着羊肉總要笑着謝謝不是。

     城裡的住房一般以磚瓦房為主,部分以半磚房為輔,少有城外的純土房。

     這在抗震結構上也是一定的強勢,但并不代表萬事無憂。

     磚瓦的建築也不是永固建築,早年間的磚瓦房也在這一次的地震中出現了損傷。

     楊元松帶着幾位廠領導走訪了部分工人家屬,在送上慰問的同時也在查看工人的損失。

     就算是李學武那邊的四合院都防成那樣兒了,還有該死的鬼呢,何況是其他人呢。

     今早一衆領導都被楊元松集合在了大門口,看着工人們進的廠區大門。

     腦袋上包紮的就不說了,這胳膊腿受了傷不敢說,怕耽誤上班的得有多少。

     這個時候的工人都太樸實了,一心想的是集體,想的是生産任務,想的是掙足下個月的生活錢。

     就算是出現了地震這種情況,也沒有耽誤去工廠上班。

     楊元松一行欣慰的是廠裡工人都能照常去廠裡上班,又為受傷和财産受損的工人家屬感到悲傷。

     可走到一處院子時卻是聽見了讓所有人都皺起眉頭的話。

     “我四嬸兒的鄰居的親戚就是幹部,據他說啊,這昨晚上就知道要地震了!” “啊!” 這位還不知道有領導要來家裡慰問呢,正跟一夥人站在院裡胡侃呢。

     “那……那知道了怎麼不告訴咱們呢?!” “你是誰啊!?” 那位似是看不起的表情撇着嘴說道:“你當你是領導啊,嘿!咱們這命啊,賤着呢!” “咋能這麼說!” 這裡站着的都是老頭兒老太太,平時也就三兩個人胡扯。

     可今個兒人多,今兒個不是地震了嘛。

     今兒個沒上學的小青年都混到這邊來參合了。

     “誰的命都一樣,閻王要你三更死……” “得得得!” 那位擺手道:“你們這些糊塗蟲還不知道呢吧,昨晚廠裡的保衛像瘋了似的,見着人就提醒防範地震”。

     “不對啊” 這位又懷疑了:“那保衛都提醒了,咱們怎麼沒收到消息啊?” “嘿!” 這位一副我知道内幕的表情,道:“你們當這消息那麼不值錢呢!這種事情誰敢傳?” “快說說!” “是啊,因為啥,你知道啥趕快說說!” “嘿!” 這位也是過足了瘾了,彎着腰低聲說道:“我聽來的啊,這可是我聽來的!” “你快說啊!” “說說說!” 這位擺擺手示意大家小聲聽他說,可這會兒他的聲音一點兒都不小了。

     “你們沒瞧見啊,人命啊,不值錢了,有文化的小崽子們一個個的都等着呢,廠裡的領導啊,恨不得多死幾個,好騰出……” “你們胡說八道什麼!” 跟着領導過來慰問的辦公室秘書看着領導鐵青的臉色再也忍不住了,走進院裡便要斥責。

     “你誰啊你!” 這會兒院裡的可都是老頭兒、老太太,正為這條消息震驚着,卻是沒想到突然進來一位穿着中山裝的年輕人。

     這秘書皺着眉頭問道:“剛才誰說的那些話?” 都見着他穿着中山裝了,哪個會承認自己說了那些話。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那些話不能在面兒上說的,這會兒一群人全都噤若寒蟬躲閃着秘書的目光。

     秘書見着沒有人回話,點着衆人嚴肅地說道:“這是散布謠言,謠言你們知不知道!是犯法的,是要蹲監獄的!” “姜秘書!” 楊元松帶着一衆人邁着步子走進了院裡。

     伸手拍了拍秘書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說,自己則是和顔悅色地自我介紹了起來。

     “我是紅星軋鋼廠廠谠組書記,我叫楊元松” 衆人一見這人也是穿着中山裝的,又是帶着這麼些人進來,更是沒有懷疑他的身份。

     尤其是被先前那位姜秘書一頓恐吓,更是膽戰心驚的。

     “呵呵呵” 楊元松挨着一位年歲大的老頭兒坐了下來,捶了捶腿,道:“我今年四十七,比你們這裡大多數人還年輕呢”。

     衆人有些躲閃地看着楊元松,并沒有因為他親近的動作和話語就變了态度。

     先前秘書的恐吓是一方面,那位小年輕的說的話也是一方面。

     這院裡人可都是有兒有女在廠裡上班的,誰願意門上貼白條啊。

     楊元松看了看這些人一個個苦大仇深的模樣,知道李學武的提醒準了。

     “呵呵,要說這歲數小啊,也是跟你們比” 楊元松捶了捶腿說道:“今天早上地震來了,吓得我一激靈,膝蓋直接摔在了地上,呵呵”。

     “呵呵呵” 聽見楊元松的話,這會兒大家才有了笑模樣。

     人啊,都這樣,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們家都成這樣了,我們的家人都傷成這樣了,憑什麼你們領導都是好好的。

     楊元松見大家笑了,這才放松了心情,知道能打開局面了。

     “我呀,也是吓了個半死,真怕見不着今天的太陽” 說着話擡起頭看了看天上,這會兒太陽照常升了起來。

     院裡衆人回想了一下今早那陣最黑暗的時刻,可不就是現在領導說的這種心情嘛。

     “可我摔這一下把我摔醒了,醒了以後我就沒再想着能不能活的事情了” 楊元松看着這些站着的或者坐着的人,說道:“因為廠裡還有一萬多名職工跟我一樣,也在地震的恐懼之中呢”。

     “楊書記……” “我知道” 楊元松擺擺手打斷了院裡這人的話,說道:“在地震面前确實是人人平等的,我們都害怕,都恐懼,都想聽到最新的消息”。

     說着話,看了周圍人一眼,道:“可我們都是老年人、老工人,甚至是老谠員了,對軋鋼廠這點兒信任總是有的吧”。

     周圍這些人紛紛低下了頭,躲避着楊元松的目光,不敢直視。

     “軋鋼不是一個人的,那是公家的,那是全體軋鋼廠職工的家,誰敢這麼對待軋鋼廠的工人?” “那……那昨晚的消息是怎麼回事?” 還是小年輕初生牛犢不怕虎啊,在領導講話的時候真敢問啊。

     這會兒院裡的人都看向了楊元松,而跟着進來慰問的人卻也都是看向了書記。

     大家可都是知道“内幕”的,都為現在的書記捏了一把汗,也都埋怨剛才問問題的那個小年輕。

     “确實收到了預警消息” 楊元松是老谠員,解放前就是,怎麼不知道堵不如疏的道理。

     這個時候書記或者正委可不是軟面包,你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那都是有着深厚群衆工作能力的。

     楊元松在接收軋鋼廠以前還做過俘虜教導員,那更是有挑戰性的工作。

     對付這種流言式的難題根本不在話下。

     看着一衆院裡人的驚訝表情,看着那個小年輕不服氣和挑釁的目光,楊元松沒有隐瞞,也沒有發火。

     “昨晚十點前确實就收到了地震的消息,是保衛處副處長李學武根據雞、馬、老鼠的反應做出的判斷” 聽見楊元松把具體的人和判斷的依據都說了,這院裡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開始聽着楊元松講了起來。

     這就是建立信任基礎的重要一步,你想别人聽你的,你就得讓他信任你。

     “那個小夥子,你聽到的消息有可能就是從李處長家附近傳出來的吧” 楊元松沒有管那年輕人臉色驟變,而是看着衆人繼續說道:“按照工作程序,李副處長将此事彙報給了主管領導李懷德,也就是軋鋼廠的副廠長”。

     “我知道” 這院裡還是有知道廠裡領導名字的,這會兒聽見楊元松說了,也是跟着接了話兒。

     “那個李學武就是保衛處之虎嘛!” “哈哈哈” 楊元松沒想到李學武的名号比自己的都要響。

     “對,就是保衛處之虎!” 楊元松點了點那個年輕人,笑着肯定了一句。

     這種肯定讓那個年輕人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肩膀往後面躲了一步。

     可他的臉上全是驕傲的表情,好像答對問題的小學生。

     “在彙報中,李副處長确實有意通知大家的” 楊元松很是确定地看着大家說道:“但被李副廠長勸住了”。

     也不管這些人被他的話一拉一扯的搞的表情變化都來不及,楊元松繼續說道:“李副廠長的考慮是對的”。

     在一衆人不解的目光中,楊雲松解釋道:“咱們廠有一萬多人啊,算上家屬就要七八萬人,快上十萬人了”。

     衆人聽見這話也是睜大了眼睛,平時不覺得,現在聽到楊書記說的數兒,卻都是吓了一跳。

     他們賴以生存的軋鋼廠沒想到有這麼大的規模。

     “大家想想,幾萬人,我們怎麼能因為一個雞、馬、老鼠的猜測就遷移你們!” 說到這會兒,楊元松站了起來,看着大家說道:“在這裡,我代表軋鋼廠領導班子給大家道個歉,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全,沒有預料到真的會發生地震”。

     話說完,楊元松就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這可把院裡人驚到了,大家紛紛站起身,更是有歲數大的扶了楊元松一把。

     “楊書記,這不怨您!” 這老頭兒對着街坊鄰居們擺擺手說道:“馬後炮誰都能放,可要擱在咱們身上,誰又能信得了這種消息!” “是啊!” 站在一邊的一位瘦高老頭兒感慨道:“誰也不是神仙,成千成萬,無邊無沿,這麼多人往哪兒安置,還沒等安置完地震都結束了”。

     “哈哈哈” 院裡人聽見這話也都笑了起來,擱心裡一想還不就真是這麼回事兒嘛。

     幾萬人,從通知到組織,再到安置,特麼的天都亮了。

     見着楊元松又是承認事實,又是解釋,又是道歉的,大家這心裡的怨氣也就都出來了。

     楊元松看着這些人說道:“李副廠長在與我們廠領導班子協調後,将最基本範圍的警示和救援準備放在了保衛處的身上”。

     說着話一點剛才問自己話,也顯然是傳遞消息的那個小夥子,道:“他所說的,保衛像瘋了一樣,并不是瘋了,呵呵”。

     “哈哈!” 衆人這會兒的情緒也被楊元松調動了起來,他笑,大家也跟着笑。

     “保衛處在李學武副處長還是保衛科長的時候,就已經提出了應急預案和應急預案演練制度” “說白了呢,就是把所有災害和事故都先想到了,把最好的處置辦法教給大家學會了” 楊元松說道:“軋鋼廠也一直在推廣這麼優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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