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出來了,這個就是剛才站在門口笑話他的那個女人。
聽見姬衛東問,西琳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而李學武則是笑着說道:“逛市場遇見的朋友,比較投緣,帶她一程”。
聽見李學武這麼說,西琳的眼睛頓時起了煙霧,挪着腳步往李學武的身後站了站。
李學武辦事一向沉穩,李懷德并沒有在意。
而姬衛東則是多看了這姑娘兩眼,随後便失去了興趣,打了個哈欠問道:“什麼時候走?”
李學武示意了一下外面,道:“車早就準備好了,等你們半天了”。
“呵呵呵”
賣了力氣的幾人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後穿好了衣服跟着李學武走出了帳篷。
許是看着這邊的人多,阿紮伊大篷車裡的人并沒有來送西琳的。
而西琳也是一臉平靜地跟在李學武的後面。
等走到後車廂,在李學武扶着她上車時,她還是忍不住往大篷車那邊看了一眼。
等到趙雅軍和哈迪爾合力将後面的篷布遮蓋嚴實的時候,西琳默默地躲到了車廂的一角,抱着自己的行李哭了起來。
李學武倒是沒大在意,走到車廂前端用力拍了拍駕駛室。
随後便聽見卡車的轟鳴聲,感受到了車廂的晃動和移動。
姬衛東像是癱瘓了似的,躺在布摞子上,眯着眼睛看着李學武問道:“這買的什麼?”
李學武調轉過頭沒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其他人。
可聽見姬衛東的話,李學武就不由得想到剛才隔間裡發生的事情。
借着駕駛室後玻璃傳進來的光線,大家都看見了李學武翹起來的嘴角。
有時候這種東西就像會傳染一樣,大家這會兒都回想起了帳篷裡的那聲大吼。
“噗~”
“呵呵呵~”
“酷酷酷~”
“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誰最先沒有忍住的,反正到最後大家都大笑了起來。
姬衛東這會兒掐死李學武的心都有了,就是現在沒有動一動身子的力氣。
看着車裡這些人的大笑,姬衛東将大衣裹了裹,遮住了腦袋來了個視而不見。
衆人樂過一陣,雖然不時地還有笑聲傳來,但也都克制了。
這幾天姬衛東和李懷德在火車上都很無聊,都很難受。
這次難得的機會,讓幾人的關系又悄悄地近了一步。
快到地方的時候,李學武給衆人說了在集市上都買了什麼。
——
京城的天兒要比哈密黑的早,因為差着好幾個時區呢。
李學武還在艾爾肯集市上閑逛的時候,軋鋼廠招待所的秦淮茹已經推着車子下班了。
不出意外的是,這次并沒有出現意外。
“姐~”
“别叫姐,這會兒叫媽都不行”
秦淮茹推着車子跟路上的熟識點頭打個招呼,車子後面跟着拎着小包袱的秦京茹。
“家裡都說不上怎麼亂呢,你在這兒躲一下午清靜就夠可以的了”
她現在是懶得再跟這個妹妹墨迹了,晚上下班時去樓上接她。
秦淮茹都想了,她不在房間才好呢,以後都不用麻煩了。
可想什麼偏不來什麼。
自己婆婆是個什麼德行秦淮茹知道的很,自己二叔是個什麼德行她更是知道。
要說兩人半斤八兩那是一點兒沒錯,都不是啥好東西。
她人在廠裡上着班兒,可心裡擔心着家裡呢。
“上車”
秦淮茹沒好氣兒地對着妹妹說了一句,等秦京茹嘟着嘴上了車子,秦淮茹這才往家裡騎。
秦京茹也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可她能去的地方就這麼幾個。
家裡已經來人了,自己姐姐又不管自己了,這招待所确實好,可沒錢沒關系的也住不上。
這會兒她坐在後車座上越是離家近越是心裡難過。
以前姐姐在剛嫁過來的時候她就羨慕,羨慕姐姐這種城裡人。
等姐夫沒了,姐姐上了班,進了車間,她還羨慕,羨慕姐姐自己能掙錢。
現在看見了招待所的環境,聽着招待所的職工跟自己姐姐的客氣,她現在都有點嫉妒了。
都是一個村兒的,都是一個祖宗的,憑什麼她就能……
路上的行人很多,秦京茹的心很亂。
等進了街道,她的心更亂了,因為前面走着的身影不是傻柱嘛。
秦京茹“嗖”地把臉兒背了過去,裝作沒看見。
秦淮茹騎着車子呢,她也不願意搭理傻柱。
所以并沒有打招呼,也沒有減速,反而多踩了幾下準備快速騎過去。
她這麼冷不丁地一加速,坐在後面的秦京茹一不留神差點從座兒上掀下去。
本來她的手就摟着自己的小包袱,腳尖踩着後車轱辘的軸承。
這麼一晃,她伸手去抓秦淮茹的衣服,右腳一使勁兒。
“噌!”
“快!快!快……”
嗯?
騎着車子的秦淮茹正加速呢,感覺飛輪上的阻力加大了,心裡便是打了個問号。
等聽見身後妹妹的喊聲,還以為她想躲着傻柱呢,便站起來蹬。
“啊~~~快停車!”
傻柱聽見身後的喊聲了,耳朵一動便要轉回身。
可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忍住了沒有回頭去看。
還沒等他再想别的呢,身後又出來了疼痛的嘶喊聲。
他這猛地一回頭,卻是看見不斷拍打鞍座的秦京茹哭着喊着要停車。
再往下一看,卻是秦京茹的腳插進輪圈裡了,可這會兒傻柱看着秦淮茹正茫然地站在腳蹬子上。
聽見妹妹的喊聲,秦淮茹愣了一下,随即要停車。
可因為秦京茹的亂抓亂晃,兩人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哎呦!”
傻柱哪裡能看着兩人摔在地上不管啊,趕緊上前幾步扶住車把,先把别着腿的秦京茹扶了起來。
秦淮茹起來就要去看大聲哭着的秦京茹。
可這會兒看着妹妹哭嚎着,秦淮茹也吓壞了,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了。
傻柱蹲到車後面,抓着秦京茹的腳踝倒着車轱辘把人給解救了出來。
“嘿!沒事哈!”
傻柱将車子往旁邊推了推,跟秦淮茹一起扶着秦京茹坐到了馬路牙子上。
掩着腳秦京茹哭,現在被救了還哭,她現在覺得自己的腳已經沒有知覺。
“哇~嗚嗚嗚~哇!”
路上下班的路過都過來瞧了一眼,有說送醫院的,有說沒啥事兒的。
秦淮茹難過地給妹妹的鞋脫了下來,惹得秦京茹又是把哭聲提了幾個音量。
“我看了,骨頭沒事兒”
傻柱站了起來,沒大好意思蹲這兒看人家姑娘腳。
“應該是破皮了,得腫上一陣子”
見秦淮茹要給脫襪子,傻柱趕緊攔了。
“秦姐,馬上到家了,去找李叔吧,眼瞅着襪子上都是血了”
秦淮茹聽見傻柱的話也停了手裡的動作,抹了一把眼淚,對着傻柱說道:“我去扶車子,你把她抱車上來”。
“啊?這……”
傻柱看了看正在嗚咽的秦京茹,有些猶豫。
秦淮茹沒等他,扶好了車子,對着傻柱喊道:“快點兒啊!”
傻柱咬咬牙,彎腰抱起秦京茹放在了後車座上。
原來是騎着,現在隻能偏坐着了。
秦淮茹等妹妹坐好,蹬着車子趕緊往家騎。
傻柱撿起地上的小包袱想要招呼,一起身車影都沒了。
秦淮茹也是着急了,火急火燎地進了胡同,剛想下了車子停去門口,卻是被突然沖出來的三個“土人”吓了一跳。
她本來就被剛才的事兒弄的慌慌張張的,再因為後面秦京茹的哭聲着急,這會兒被突然沖出來的人一吓,得!
“哐當!”
“啊!唔~啊嗚嗚哇~”
這次秦淮茹穩住了用腳支住了車子,可後面偏坐着的秦京茹支不住啊。
秦淮茹猛地一捏車閘,再一打斜兒,一下子從車座上滑了下去,來了個大前趴兒。
這一下可是摔實誠了,她腳傷着不敢着地使勁兒,身子趴了下去。
兩隻手搶在了地上不說,腦門兒還磕了一下。
從後面看,這就是秦京茹從車上直接跪了下來給大門磕了一個頭。
沖出來的三個“土人”也愣住了。
秦老二一直看着胡同口來着,見着秦淮茹兩人進來便去通知老秦和秦老大了。
因為怕兩人騎着車子跑,老秦就打了這個埋伏。
可哪想着埋伏沒打成,把自己閨女打了個狗吃屎。
這會兒天長了,還沒黑天呢,秦淮茹也認出這三個“土人”是誰了。
“二叔!伱們這是幹啥呀!”
秦淮茹喊了一聲,随後帶着哭音去扶了嚎啕大哭的秦京茹。
等看見被扶起來的閨女的慘樣,老秦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們……我們等你也不回,就怕你們跑了……”
老秦的話還沒說完,秦淮茹便瞪着眼睛喊道:“跑跑跑,這是我家還是你家啊!”
說完話也不搭理她二叔,對着秦老大喊道:“傻愣着幹啥,還不過來背她!”
“哦哦!”
秦老大見着妹妹的模樣,趕緊蹲在了妹妹前面,由着秦淮茹扶着背起了妹妹。
秦淮茹在前面領着,秦老大背着大哭的秦京茹,老秦跟在後面,秦老二則是擡着車子。
這就像西天取經的師徒一般,倒是讓院裡人看了個大熱鬧。
因為有秦淮茹領着,這會兒門房倒是沒有人攔着了,一路到了前院兒。
好家夥,今天是熱鬧他媽給熱鬧開門,熱鬧到家了。
秦淮茹剛一進門,就見三大爺坐在院子裡淚眼八叉兒地看着停在窗戶底下的車子,嘴裡罵着蹲在屋門口的闫解放。
“你說!咱家還趁個啥!不就趁這台自行車嘛!”
他休息了幾天,許是李順的藥夠勁兒,這會兒已經能走路了。
可剛一出門,呦!車轱辘瓢了。
這得是多大的撞擊力才能把車轱辘怼成這樣兒啊。
不用想,這車子就老二騎來着,準是他。
他這麼一開口罵,闫解放隻能老老實實蹲在門口聽訓了。
秦淮茹哪裡有時間看熱鬧,先一步跑進了李家。
“李叔,您回來了,太好了”
秦淮茹慌慌張張地進來,李順正端着茶杯喝水呢。
他也是剛到家,被沖進來的秦淮茹吓了一跳。
沒等李順說話,秦淮茹支着門簾子,對着後面的秦老大說道:“快把京茹背進來!”
秦老大聽令,背着妹妹就進了屋。
秦淮茹見李順愣住,趕緊解釋道:“李叔,京茹的腳被車條掩了,到門口又磕了一下,您給看看”。
李順聽見這話,趕緊放下茶杯,示意秦老大把秦京茹放在條凳上。
秦老大放下妹妹還想着幫忙,卻是被秦淮茹拉住了。
“你先出去,一身土往哪兒摸?!”
秦老大讪讪地退了一步往門外去了,這會兒他爹正站在門口要進不進的樣子。
“爹,大姐不讓進”
老秦瞪了兒子一眼,随後掀開門簾子走了進去。
這會兒李順已經把出診箱子拎過來了,查看了秦京茹的額頭和手上的傷,這會兒正準備查看那隻擔在條凳上的腳。
秦京茹現在還抽泣着,委屈的眼淚唰唰地下。
一半兒是疼的,一半兒是被她爹和哥哥氣的。
李順拿着剪子給襪子剪開了,露出了裡面腫成饅頭似的腳。
刮破皮膚流出來的血已經凝固了,李順再次處理的時候秦京茹又疼了一遍。
老秦皺着眉頭站在一邊,對着閨女問道:“你上哪兒去了?”
秦京茹堵着氣扭過了頭不去看她爹。
老秦哪裡會容忍子女這種态度,擡手就要打。
“二叔!”
秦淮茹推開老秦打向秦京茹的手,厲聲說道:“沒見着京茹啥樣了,咋還想着動手呢!”
“哼!她自找的!”
老秦指着秦京茹罵道:“是我讓你跑的嘛!你還學會躲着你爹了!沒良心的玩意兒!活該!”
“唔~~~”
秦京茹聽見她爹罵她又哭了起來,臉上的灰還沒擦,這會兒已經哭成大臉貓了。
李順皺了皺眉頭,擡頭看了老秦一眼,随後從藥箱子裡拿出酒精和藥棉開始給秦京茹沖洗傷口。
“啊!”
酒精一擦到腳面上秦京茹就受不了,捂着腿就往回撤。
秦淮茹走到這邊蹲下身子固定住了秦京茹的腿,讓李順方便處理。
“您要打要罵等她處理完傷口,然後領回家收拾去,現在發作給誰看呢!”
秦淮茹可不給她二叔留面子。
老秦瞪着眼睛指着秦淮茹罵道:“你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把她的心都勾到城裡來了,爹媽都不要了”。
“是,是我的錯,就不該給她介紹對象”
秦淮茹也被吓的夠嗆,真要是把秦京茹的腿腳别折了,心裡怎麼都過不去。
這會兒邊抹着眼淚邊說道:“但現在是在人家,你先讓她把傷處理了,一會兒你想罵把閨女接回家去罵”。
“哼!”
老秦背着手,瞪着秦淮茹道:“你想的多好,巴結廚子把你妹妹勾到城裡來了,現在磕了碰了倒想着一推三六五”。
李順給清理完腳上的傷口,又給塗抹了藥膏,随後用紗布纏了。
“擡起頭我看看”
李順沒有搭理身邊的争吵,繼續給秦京茹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李叔,我臉上會不會留疤啊?嗚嗚~”
秦京茹這會兒看着被搶破的雙手,哭着問了李順。
聽見閨女這話,老秦在一旁着急地罵道:“秦淮茹,你瞧着,你妹妹找不着婆家,我點你家房子!”
“去!去!”
秦淮茹猛地站起身,指着門口罵道:“我房子就在後頭呢,你去點!”
老秦被侄女喊的吓了一跳,随後跳腳兒就要罵街。
可秦淮茹先一步指着她二叔說道:“借你倆膽兒!你敢在這院兒裡點煙袋鍋子我都抓你進去蹲大獄!”
李順被這兩人吵的耳朵疼,皺着眉頭看了看哭的梨花帶雨的秦京茹。
“留不下,就是個小口子”
秦京茹來了幾次了,李順認識這姑娘,也聽劉茵說過這孩子的事兒。
這世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秦京茹想要嫁進李家,劉茵已經知道了。
且不說門當戶對的事兒,就是這教養,李順也是不會讓秦京茹給他任何一個兒子的。
處理完額頭上的,李順又給處理手上的傷口。
秦京茹兩隻手上的傷口比較嚴重,因為是被碎石搶破的,得把碎石子清理出來。
這就需要酒精了,疼的秦京茹“哇哇”哭。
老秦和秦淮茹的争吵聲,秦京茹的哭聲,外頭兒院裡三大爺的喝罵聲,真的是熱鬧啊。
“怎麼這麼多石子啊?”
李順皺着眉頭用鑷子翻找着、清理着。
劉茵站在一邊接茬兒道:“也不知道誰在牆根兒倒了不老少碎磚頭兒瓦塊子啥的”。
“還能有誰”
秦淮茹眼睛看了一眼對門兒的闫解放。
老秦這會兒跟着侄女的視線看過去,見倒自己灰土的小子坐在那邊。
“就是他!”
老秦憤憤地說道:“要不怎麼說你們城裡人壞下水,倒灰土故意往我們身上倒,有你們這樣的嘛!”
秦淮茹懶得搭理他,指着門外說道:“訓人的那個是他爹,你去找他吧”。
老秦一晃腦袋,指着秦淮茹說道:“你也甭跟我扯别個,還是這倆王吧蛋草的告訴我老六是怎麼跑的,你們家那老混蛋是怎麼遮掩的”。
說到這兒老秦就是一肚子火,指着秦淮茹說道:“别看你過的好,你六親不認啊!”
秦淮茹扭頭不看他,嫌他嘴巴臭。
“你們家那個老東西,告訴門房你們不在家,就是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