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财務科的人員将錢票點清,滿德傑這才掏出京城那個單位的介紹信和印章。
辦理手續的時候于敏還仔細看了看印章上的單位名稱。
嗯,京城西單市場采購服務部,看着名字确實是正經單位。
至少比“京城廢品公司交道口南鑼鼓巷(供銷社)三方收購協議特别關聯廢舊品回收、二次銷售營業部”的負責人要正經~
他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準備今晚就讓京城的人去查查這個單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滿德傑跟煉鋼廠的會計一起用了印章,這才将押金票的手續徹底完成。
因為涉及到了糧食和藥材,所以押金也是分兩個品類交付的。
滿德傑當即拿起藥材的押金票遞給大強子。
“強子,别耽誤時間了,趕緊去火車站,今晚務必将押金票交給張掌櫃的,明早再把藥材押回來”
“哎,經理您放心吧”
大強子答應的很痛快,接了押金票仔細收好,給看着自己的大春兒使了個眼色,随後便出了門。
他早就想聯系掌櫃的了,可是一直都沒有時間。
從下了火車開始,就跟着這位滿大爺搖哪兒跑。
現在終于得了空了,還不用打電話了,直接當面彙報吧。
于敏看了一眼小跑着出去的漢子,轉回頭又盯着滿德傑了。
看着倒很像那麼回事兒,他現在也是不斷地在信與不信之間徘徊。
交完押金,滿德傑将糧食的押金條直接推給于敏,随後将印章重新收進了包裡。
于敏想去拿滿德傑的印章的,可押金條近在咫尺,便順手抄了起來。
這可是半箱子黃金啊,如果不是因為糧食換牛羊肉的利潤更大!
如果不是因為糧食不發車押金不能動,他恨不得現在就兌換了跑路。
眼瞅着印章進了滿德傑的皮兜,他也沒辦法。
這會兒還在财務室呢,争競起來就不好看了。
等幾人出了辦公樓的大門,還沒等于敏開口,周亞梅先開口了。
“滿經理,不好意思啊~”
周亞梅先是道了一聲抱歉,随後開口問道:“那個印章能不能交給我們保管啊?”
“這是為啥啊?”
滿德傑一副不滿的表情,問道:“您是不信任我嗎?我也是押了錢的”。
見兩人嗆嗆起來了,于敏也不好現在開口要那印章了。
周亞梅苦着臉說道:“您看那字是您簽的,押金條也是您拿走了,我們就算拿着印章也幹不了啥不是”。
“你這人……唉~”
滿德傑一臉無奈地說道:“押金條你剛才也看見了,于兄弟手裡一份,送去吉城一份……”
他的話還沒說完,站在一旁的吳鳳賢不滿地說道:“誰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送去吉城了?誰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麼歪門邪道的?”
這話一出可給于敏吓了一跳,随即表現出我怎麼可能會這樣的表情。
“鳳賢!”
周亞梅呵斥了一聲,随後歉意地對着于敏和滿德傑道了歉。
“實在抱歉啊,她接觸外人少,沒什麼見識,您二位别介意啊”
周亞梅都這麼說了,滿德傑和于敏再是不滿也得給周亞梅這個面子。
因為這會兒周亞梅已經開始掉眼淚了。
“兩位兄弟,伱們也知道我們家是個什麼情況,今天算是走到最後一步了,要是手裡沒個東西,我們孤兒寡母的實在是……嗚嗚嗚”
見周亞梅這麼一哭,滿德傑也沒法了,眼神示意于敏出面拒絕掉。
于敏一翻了白眼珠子,怎麼壞人都叫我做啊。
他不願意做,直接把頭扭過去了。
滿德傑見他扭頭,便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将兜裡的印章取出來遞給了周亞梅。
“可要妥善保存啊!”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周亞梅這會兒趕緊收了眼淚,給滿德傑做着保證。
“那,于主任和滿經理你們辛苦了”
周亞梅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眼神看了一眼招待所方向,道:“我們這就去招待所等消息了,孤兒寡母的,就不邀請你們上去了”。
“好好,一切交給我,放心吧”
滿德傑不耐煩地揮揮手,随後帶着小桃和大春兒鼓着腮幫子往門口走去。
于敏又安慰了周亞梅幾句,這才追上了滿德傑。
“滿經理,消消氣,跟兩個娘兒們置氣,何必的呢”
“我就知道不能跟娘兒們辦事兒!”
滿德傑拉開車門子上了車,示意大春兒坐副駕駛去,自己帶着小桃坐了後面。
等于敏給車打着了火往回開,滿德傑的嘴裡還是嘀嘀咕咕的。
于敏笑了笑,道:“最後都是咱們的,現在忍着點兒吧”。
本來他應該為了保險把公章要過來的,這樣防止滿德傑拿着印章去辦理遺失補辦手續,作廢他手裡的押金條。
可現在印章被周亞梅要去了。
他雖然還擔心,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也就隻能多上保險了,因為滿德傑的身邊還有自己人呢。
小桃這會兒依偎在滿德傑的懷裡,她今天可算是開了眼了,那麼多黃澄澄的金子,都在自己這個男人的掌控之中。
車輛行駛中,于敏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是說一整箱金條嘛,怎麼就剩半箱了?”
“您還沒瞧見嗎?”
滿德傑不滿地揉了揉身邊的小桃,嘴裡嘟囔道:“不信任我,讓我也押一半兒呢”。
“哼”
說着說着還哼了一聲,随後抱怨道:“這就是跟娘兒們辦事兒”。
于敏這會兒皺着眉頭想了又想,把心裡的疑惑壓了下去,準備回去跟關哥彙報一下。
這會兒都快到下班的時間了,于敏按照滿德傑的要求把他們送到了站前招待所。
雖然于敏說了可以給安排地方住,可滿德傑還是推辭了。
理由是跟邊疆聯系的是招待所的電話,換地方了不方便。
于敏聽滿德傑這麼說也就沒大在意,因為滿德傑下車的時候把小桃拉了下去。
目送三人進了招待所,于敏打開車門子便跟了上去。
等跟在後面目送着三人分别進了房間,他這才重新下了樓,用自己随身帶的工作證在滿德傑的對面開了一間房。
等辦好了手續并沒有領用品,而是拿着鑰匙出了門,開車往回走。
——
西琳手裡的雞蛋終究是沒舍得砸李學武。
即使不是災年,一顆雞蛋在這裡代表着什麼她還是知道的。
到了一頂繡着吉祥雲圖案的帳篷前,西琳轉過身子,對着李學武說道:“你還沒有告訴我,會不會帶我走呢”。
李學武笑了笑,問道:“你的能力雖然還沒得到認證,但你可以說說理由,我考慮考慮”。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西琳瞪了李學武一眼,随即把目光看向了遠處的阿紮伊大篷車。
“艾爾肯集市就像雨季的草原,能肥了牛羊,也能在寒冬肅殺所有陽光”
西琳感慨地說了一句,随後轉過頭看向李學武說道:“這裡的寒冬已經開始了,我不想被凍死在這兒,求你帶我走”。
李學武眯着眼睛看了看西琳,問道:“你有身份信息嗎?”
西琳聽見這話,落寞地搖了搖頭。
“沒有,我都忘了我是哪兒的人了”
“那,家人也是沒有的了?”
“嗯”
李學武了然地點點頭,道:“等回去你自己收拾行李吧”。
“真的?”
西琳一直都不相信李學武所說的話,第一次,第二次,她都能看得出李學武眼中的言不由衷。
可她現在擡起頭,看着這人的眼睛,還是看不出一點點的真實。
要說看人準,還是這西琳看人準,李學武嘴裡的話就像草原上的駿馬,想往哪兒跑往哪兒跑。
西琳也明白,就算是真的帶她走,如果有一點點的不對,這也是随時都能翻臉的主兒。
李學武點點頭,道:“車就在那兒,你上了車我終究不會攆你下車,到時候我把你賣掉,還能換些酒錢”。
“呀!”
西琳興奮地抱住了李學武的肩膀,她本來是想抱李學武的脖子的,可惜不夠高。
“哦~親愛的西琳小姐,你是來看老巴奪的嗎?”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帳篷門被打開了,露出了一個紅撲撲的笑臉。
西琳被吓了一跳,随後從李學武的身上下來,轉頭對着門口的腦袋說道:“你吓我一跳!”
“哈哈哈~”
這老人縮了回去,隔着帳篷門對着兩人說道:“進來聊吧,也讓我聽聽年輕男女是怎麼談戀愛的”。
“哼~”
西琳掀開帳篷門先李學武一步進了帳篷。
李學武則是給把車開到這邊的趙雅軍比劃了一個手勢,這才跟着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李學武便發現了這頂帳篷的與衆不同。
别的帳篷都是在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然後将貨物放在地毯上。
或者是在屋裡放幾張簡單的桌子當貨架。
這邊卻是将卡車的後車廂改成了房車模樣,然後停在帳篷裡。
雖然是最原始的房車,但也比其他帳篷看着規整舒适了很多。
在空間上當然不如其他帳篷,但這種雙層防護,保暖确實要好一些,跑路也更方便一些。
李學武進了帳篷後,再踩着台階上了卡車的後車廂坐在沙發上,擡眼望去,車廂的周圍被安裝了貨架。
“老巴奪是艾爾肯集市最會享受的商人”
西琳将沙發座讓給了李學武,自己則是半坐在扶手上,身子依靠着李學武。
李學武也看出這個老頭兒的與衆不同了,從穿着就能看得出。
别的帳篷主人或是穿特色長袍,或是穿棉大衣,而這老頭兒卻穿着一件兒西服。
在這個時候這種衣着就有點兒标新立異了,尤其是這老頭兒頭發梳理的很是整齊,嘴上叼着大煙鬥,穿着棕黃色的皮鞋,手裡還握着一支手杖。
這不禁讓李學武有一種錯亂感,想不到的還以為自己是在歐羅巴哪個地方呢。
“哈哈哈~”
老巴奪笑呵呵地打量了一眼李學武,問道:“你就是他們傳了一下午的那個瘋子?”
“瘋子?呵呵”
李學武吊着眼睛笑了笑,随即在小幾上的煙灰缸裡彈了彈煙灰。
“我挺喜歡這個不好惹的稱呼的”
說着話李學武轉頭對着西琳說道:“西琳同志,以後請叫我瘋子”。
西琳翻了個白眼,站起身從車廂貨架上抽出一支紅酒看了看。
“老巴奪的貨一向都是洋玩意兒,你可能接受不了”
“是嘛~”
李學武将煙叼在了嘴上,伸手接過西琳遞過來的紅酒看了起來。
酒瓶是暗綠色的,形狀跟後世的差不多,可能沒那麼長,包裝也很簡陋,但瓶子和瓶塞都是一樣的。
李學武拿在手裡看了看商标,又看了看瓶子上的字母。
商标他不認識,不過瓶子上的文字他認識。
“摩爾多瓦?”
“哦?”
老巴奪叼在嘴上的煙頭頓了頓,随後笑着問道:“你懂俄文?”
“嗯”
李學武也不會喝這玩意兒,當然也不會辨别好壞。
他想這紅酒一定不是白酒那樣,晃晃瓶子看酒花,所以也沒敢亂晃,重新交給了西琳。
伸手接過嘴上叼着的煙卷在煙灰缸裡彈了彈,道:“學過幾年,簡單的日常交流沒有問題”。
“呵呵,怎麼樣?嘗嘗?”
老巴奪伸手就要去摘櫃子上挂着的開瓶器。
“不不不”
李學武擺擺手,笑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今天真的有事兒”。
說着話指了指西琳解釋道:“有一些朋友還在阿紮伊那邊,看時間我們要回去了”。
老巴奪收回手,接了煙鬥點點頭,問道:“我有什麼能幫上你的嗎?”
“當然!”
李學武點點頭,笑着說道:“我們是内地來的,專門問了路,來您這裡淘一些稀罕玩意兒帶回去顯擺顯擺”。
“哈哈哈”
無論男女老幼,都愛聽漂亮話兒。
“随便看,我這裡都是些你們内地少見的稀罕物兒”
李學武擡手指了指牆上的紅酒道:“這個你還剩多少?”
“哦?”
老巴奪的眼睛亮了亮,笑道:“如果不是我的年齡大了,我真想去烏城走一趟”。
“哈哈哈~”
李學武笑着拍了拍西琳的屁股,指着車廂外面說道:“去叫我的兄弟進來,把老巴奪的酒庫搬空”。
他是分不清紅酒的好壞,可他知道摩爾多瓦是個産葡萄和紅酒的好地方。
再一個,摩爾多瓦這個地方很神奇,他們的國民搞不明白自己的官方語言。
這支紅酒上能标注俄文,那是一定沒有問題的。
因為這些人明白,糊弄西方那些資本可能是失去客戶,如果糊弄毛子,那可能是失去生命。
“哈哈哈~”
老巴奪聽見這話自然高興,拎起手邊的手杖對着駕駛室的方向敲了敲,随即喊道:“葛林!幹活兒了!”
随着老巴奪的喊聲結束,李學武感覺車廂晃了晃,沒一會兒,一個一米九幾的大漢出現在了車廂邊上。
“巴奪老爹,您叫我?”
“是的”
老巴奪手扶着手杖頂端微微對着李學武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道:“林先生将咱們的紅酒都包了,快去幫忙裝車”。
“哦!”
這大漢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甕聲甕氣地應了一聲,轉身往旁邊的挂車去了。
李學武看着這個不修邊幅的大漢不由的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葛林是我撿來的”
老巴奪吧唧了幾下煙鬥,微笑着說道:“他的腦子有些不好,不過幹活兒很是賣力氣”。
這會兒西琳也将趙雅軍叫了進來。
西琳沒什麼,她經常能見到葛林。
可初次見到這麼壯實的巨人給趙雅軍吓了一跳,差點兒把背上的五六式甩到前面端起來。
葛林倒是沒在意趙雅軍的警惕,端了一木頭箱子的紅酒就往停在帳篷門口的卡車上裝。
别看這巨人憨憨傻傻的,掄紅酒箱子就像是玩兒玩具一般。
可箱子落在卡車上并沒有出現瓶子碎裂的情況,看見車廂裡有皮張,還很細心地将酒箱碼放整齊了。
李學武站起身,看着趙雅軍緩和了一下精神也跟着去搬,笑着轉過頭看着老巴奪說道:“真羨慕你的福氣”。
“哈哈哈”
老巴奪捏着手裡的煙鬥笑了笑,指着牆上的巧克力盒子問道:“這個喜不喜歡?女孩子都喜歡的”。
“呵呵,女孩子喜歡我就喜歡”
李學武轉身對着西琳說道:“把老巴奪的巧克力庫存搬空”。
說完這句話,李學武轉頭對着老巴奪笑道:“我是個尊老愛幼的,為了彌補你不能去烏城的遺憾,特意給你單開一場選購會”。
“謝謝,你是個好孩子!”
“不客氣,你是個好老頭兒!”
李學武聳了聳肩膀,問道:“還有什麼好東西推薦嗎?”
“當然!”
老巴奪晃了晃手裡的煙鬥,很是驕傲地說道:“牆上所有的東西你都可以看看”。
說着話指了指沙發沙發後面的櫃子說道:“收音機,照相機,皮鞋,正宗的蘇L皮鞋,冬季和夏季的都有”。
李學武轉回身從櫃子上抽出鞋盒看了看,是夏季款式的。
“男女都有嗎?”
“當然!”
李學武擡了擡眉頭,癟了一下嘴,轉頭對着車廂下面的趙雅軍問道:“雅軍!你多大的腳?”
“啊?”
趙雅軍剛進帳篷,不知道李學武在說什麼,在李學武又問了一遍以後才回道:“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