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完整的戲劇應該有沖突。
而戲劇裡的沖突必有的橋段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就在于麗和闫解成把東西放上了車準備出發的時候,早就看着這邊兒的三大爺闫富貴走出來了。
闫富貴穿着嶄新的褂子,嶄新的棉布鞋,帶着線帽子,揣着手走到了車跟前兒。
“老大”
“哎,爸”
闫解成站在車邊兒看着自己父親走過來,也是微微一愣。
于麗則是扭頭去了車的另一邊,把準備搭腿的軍大衣放在了副駕駛,轉身去開大鐵門去了。
看着父親的目光,闫解成微微挪動身子,擋住了車後座艙裡的東西。
别看闫解成這會兒耍小心眼子,可嘴上卻是很親切地問道:“爸,您有事兒啊?”
闫富貴癟了癟嘴道:“你們是上你丈人家去?”
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可闫解成還是笑着回道:“是,這不是要過年了嘛,年前去看看我丈人去”。
闫解成這麼客氣就是怕自己老爹又玩兒花活兒,惹得自己媳婦兒耍脾氣,自己夾在中間受氣。
“哦哦”
闫富貴點點頭表示明白,随後說道:“那啥,你們去你姥爺家了嗎?”
“沒呢”
闫解成微微一愣,随後便問道:“怎麼想起我姥爺家了?咱們家不都是初三去的嗎?”
其實闫解成去丈人家也是應該初三去的,但今年是闫解成結婚後的第一年,必須去丈人家送年禮。
要說這個時候大家都不好過,不講這個禮也沒關系,于麗的娘家也知道闫解成家不算好過。
本來今年兩人打算坐公交車回娘家,簡簡單單帶兩條魚就算成了。
可沒想到闫解成的好領導,于麗的好這麼支持啊。
再想帶着兩條魚坐公交回家條件不允許了呀!
闫富貴揣着袖子仰着頭說道:“甭初三了,初三我還有事兒,就今兒個去吧,這樣你帶着我先去你姥爺家”。
于麗本來是開了門站在門邊上等着闫解成把車開出去再劃了門,然後從大院兒門繞一下上車的。
為的就是省的麻煩倒座房裡的人。
可聽了自己公公的話,于麗又走了回來。
闫解成一聽自己父親的話便覺得腦袋嗡的一下,随即往門口看去。
見媳婦兒冷着臉往回走就知道要糟糕。
親爹呀!您這是鬧哪出兒啊!
不足12KB的大腦瘋狂運轉,闫解成趕在于麗走回來前搶先說道:“爸,您看這又不順道兒,我姥爺在城外齊家務,我丈人在SJS兒呢,這一東一西不是南轅北轍了嘛”。
“這是什麼話!”
闫富貴眯着眼睛訓斥道:“你丈人重要你姥爺就不重要了嗎?你這沒良心的,忘了你姥姥怎麼疼你了?”
說着話,闫富貴就要往副駕駛走,邊走邊說道:“先去齊家務,回來你們再去SJS兒”。
闫解成苦着臉說道:“爸,今天我可就一白天時間,下午三點就得到這兒,晚上我還得值班呢,這要是這麼跑,我就甭站腳兒了”。
闫富貴沒聽這話,而是擺擺手說道:“你姥爺家那麼遠,你真想你爹腿兒着去啊?”
“您可以坐公交車去啊”
“廢話,我用你告訴我啊,坐公交車不花錢啊”
說着話闫富貴就要上車,嘴上還嘀咕道:“我還沒坐過這吉普車呢”。
可剛要摸車門上的拉手,就見兒媳婦兒插了進來,站在了車副駕駛邊上。
闫解成以為于麗要跟自己父親激惱呢,忙叫了一聲:“于麗!”
可哪知于麗根本沒答理闫解成,而是對着自己公公說道:“爸,今兒都跟我家裡說好了,要是從齊家務回來,都下晌了,我們沒法回家了,家裡可都等着我們去吃中午飯呢”。
不輕不重地怼了公公一句,于麗繼續說道:“再說了,您這也沒準備禮品呢,去姥爺家也不合适不是,等您準備好了再讓闫解成陪你回去”。
闫富貴可以跟兒子耍無賴,可是不敢跟兒媳婦兒說賴皮話兒的,沒得讓院裡人笑話老公爹跟兒媳婦兒耍無賴。
他可是人民教師呢,得要臉面呢。
說不了兒媳婦兒可以說兒子啊。
闫富貴對着闫解成說道:“老大,你這.你真不送我去?”
闫解成為難地看着自己父親和媳婦兒,這兩人都在站在副駕駛邊兒上,叫自己可怎麼選啊。
于麗也不逼着闫解成,而是就看着自己公公。
“得,甭叫你為難了”
闫富貴歎了一口氣,好像理解了兒子的苦衷似的。
可還沒等着闫解成做出感激的神情時,闫富貴又把手伸向車後座艙裡的煙和酒。
“你姥爺就好抽個煙、喝個酒,這兩樣就給你姥爺吧,那兩條魚你們帶你丈人家去吧”
“爸!”
闫解成看着于麗的表情就知道要遭。
千防萬防沒想到自己爸爸是在這兒等着自己呢。
感情自己爸爸從窗戶那兒盯着自己是為了車上這煙和酒啊。
沒等闫解成出聲制止,于麗冷着聲音說道:“大過年的,您有丈人,闫解成也有,您要是拿了這煙酒成全了您自己,那闫解成拿什麼成全他自己啊?”
闫富貴不願意搭理自己兒媳婦兒。
這大兒媳自從有了這倒座房的工作開始,便一改溫婉柔順的性子,變得潑辣了起來。
要不怎麼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女人就應該在家貓着,洗衣服、做飯、帶孩子。
一出門上班便學壞了。
“這是說的什麼話?咱不都是一家人嘛,闫解成孝順他姥爺和孝順他丈人不都是一樣兒親嘛”
“于麗,你聽我說”
闫解成繞過車就要來勸自己媳婦兒。
“實在不行你再去打壇子酒,我再去買條煙”
于麗歪着頭看了看闫解成道:“那酒是你家的啊?你說打就打,你有買煙的錢啊?你趁個球啊?”
于麗早就窩着火呢,上次闫解成跑路就窩着。
原諒闫解成也是有過年了,理解了闫解成的窩囊的原因。
這會兒見自己公公沒皮沒臉地要來蹭自己帶回家的東西便動了真火兒。
闫解成也被于麗的話說的沒臉了,站在車前邊兒臉是一陣兒紅一陣兒白的。
于麗這會兒把話說出來也不收着了,當着自己公公的面兒對着闫解成罵道:“要是沒有我在這兒任勞任怨的,你能開得了這車?”
因為闫富貴是公公,于麗不能罵他。
可跟闫富貴一樣,她可以罵闫解成啊。
“要是沒有我在這兒起早貪黑的你能得了這煙?得了這酒?得了這魚?你當你是什麼人物呀?”
闫富貴見大兒媳罵的難聽,便皺着眉頭說道:“老大媳婦兒,這話是你當媳婦兒的能跟丈夫說的?我還沒說你呢”。
本來闫富貴不開口,于麗是說啥都不會說自己公公的。
可他闫富貴就要既當又立的,要拿于麗的東西,又要說上兩句。
公公總把自己樹立在道德和道理的制高點,這就讓于麗更加的生氣了。
“您要是覺得我不适合當您兒子的媳婦兒,您可以叫您兒子把我休了”
說着話,于麗轉身對着闫解成說道:“今兒民政所照常上班,咱們現在就去把手續辦了去,你該看你姥爺看你姥爺去,我該看我爹看我爹去”。
“于麗,你說啥呢!”
闫解成苦着臉說道:“誰要跟你辦手續去啊,這不是商量呢嘛”。
“你爹這是商量嗎?這是明搶!”
于麗也不管身邊的闫富貴什麼臉色了,直接把話說了個低兒透。
這話可叫闫富貴挂不住臉了,手指頭都碰到酒壇子了,卻不得不收了回來。
“老大媳婦兒,你這話兒怎麼說的?你要是不想給你姥爺送東西你就直說嘛,何必說的這麼難聽呢,我還差你這點兒東西啊?”
“呵呵”
于麗吊着眼睛看着自己公公道:“您是不差,您倒是自己買去啊,老上這兒咔嗤什麼呀?”
“哪天不能去齊家務啊,非要趕在我回家這天”
“去就去吧,您倒是拎着點兒東西去啊,躲在門後頭等着借我們的東西送禮,這滿大院兒也就您能做得出來了!”
闫解成見于麗對自己父親的态度,也是有了怨言。
“于麗,怎麼跟我爸說話呢,要我說我就不應該請假回來.”
“你特麼放屁”
于麗聽了闫解成這話更是冒火:“上次你走我還沒說你呢,你當縮頭烏龜沒夠兒是吧?有事兒你就跑,我要你幹啥的?”
“今天咱們打個賭,有種你就跟我去把手續辦了,你試試你還能回去軋鋼廠開車不?”
闫解成看着自己媳婦兒認真的表情,也是不敢跟她打這個賭。
别人不知道,闫解成可是知道自己這個工作是于麗保住的,也是于麗跟李學武商量着給自己換的崗位,可到現在自己還是臨時工呢。
且不說于麗能說會道的,在李學武這兒上着班兒,自己要是跟于麗離了婚,那李學武幫着誰就可想而知了。
“爸,要不.”
“得得得!”
闫富貴對着兒子擺擺手道:“就沖你這媳婦兒秧子的樣兒,我就當沒你這個兒子,你也甭認我這個爹,咱們以後各走各的”。
“爸~”
“甭管我叫爸!”
闫富貴不舍地往車裡看了一眼,很艱難地挪着步子往回走,邊走還邊歎氣。
于麗也是狠角色,見闫解成跟他爹在這兒表演“父慈子孝”,也不上車了。
“于麗,你這是幹啥?”
闫解成見自己媳婦兒把煙和酒、鞋還有那兩條魚拎了,走到東庫房門口李學武回來時放的車子邊上。
魚挂在了車把上,酒和煙、鞋放進了車筐裡,推着車子就要出門。
這車子本來是李學武回來想存庫房去的,又因為庫房門鎖着呢,大白天的嫌麻煩,就把車子放門口了。
可正巧被于麗用上了,放好了禮物推着車子就要出門了。
“于麗.”
闫解成攔在于麗前面兒,手攥着車把不讓走。
“不是說好了開車回去嗎?你推車子幹啥?”
“你撒開”
闫解成現在哪裡敢撒開,要是一撒開自己媳婦兒騎着車子回了家,那自己就要打光棍兒了。
“這大雪天的,騎車子摔了怎麼辦,咱還是開車回去吧啊”
于麗扶着車把對着闫解成說道:“你當這車是你家的啊,你說往哪兒開就往哪兒開啊?我告訴你,你今天把車往東開一米試試”
說着話于麗就要掰闫解成攥着車把的手。
闫解成哭喪着臉說道:“不能不能,我不是沒答應我爹嘛,不就是要那酒和煙嘛”。
“闫解成,你爹拎不清你也拎不清啊?”
于麗見掰不動闫解成的手索性把話說開了。
“懂不懂什麼叫分家,懂不懂什麼叫淨身出戶,你趁幹狗哔啊你,你有錢跟你爹盡孝啊?你有錢跟你姥爺盡孝啊?這些東西都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沒數啊,少跟我這兒沖大尾巴狼”
于麗冷着臉罵的闫解成一聲不敢吱,但就是緊緊抓着車把不讓于麗走。
“你媽帶着你弟弟就來倒座房裡鬧過一次,你心裡沒點數啊,不知道你爹媽都是啥樣啊,是我惹他們嗎?我都是繞着走,你呢?”
于麗點着闫解成問道:“你媽跟我來打架的時候你在哪?你弟弟上這兒耍驢來你在哪?”
“這會兒你跟我這兒充大了,還再打一壇子酒,再買一條煙,你有還是我有啊?”
于麗指着自己公公婆婆家說道:“你現在去你家拿一根蔥出來試試,你信不信你媽敢把分家的唾沫星子罵你一臉”。
闫解成知道于麗說的都是對的,可自己就夾在兩方中間,怎麼做都是不對了。
“你别逼我了,我能有啥法兒啊,他們就那樣兒,你總不能叫我跟我爹媽見了面兒一聲不吱,斷絕關系吧?”
“好,我不逼你”
于麗點頭道:“你自己想去,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你了,什麼時候叫你六親不認了”
“得了,咱倆也算走到頭兒了”。
“于麗.”
闫解成就怕于麗說這話,松了車把就去拉于麗的手,卻是被于麗一把抖落開。
“你要麼讓我走,我回我家,你該幹嘛幹嘛去,要麼咱倆一起走,先去民政所辦手續,你再回你家跟你爹媽盡孝去”
“我不離”
闫解成見于麗要推車子走,便再次攥住了自行車車把。
“好”
于麗松了車子,摘了魚,又拿了酒和煙、鞋說道:“我走着去成了吧?”
闫解成松了車把連忙又去把于麗抱住了。
“别走了成不成?你就放我這一馬成不成?”
“你松手!”
于麗見闫解成抱着自己不松手,便說道:“什麼叫我放你一馬啊?從打嫁到你家裡來,你爹媽就算計着我,這也要錢那也要錢,我跟你過供銷社呢啊?”
“好不容易分了家,眼瞅着有盼頭了,你爹你媽又來攪和了,你我就算是再能掙,也嗆不住你爹媽這麼能折騰啊!”
“我錯了,我不該扔下你自己走”
闫解成也知道于麗在生什麼氣,昨天在酒席上于麗沒有跟自己發火,那都是積壓着呢,沒想到今天就發出來了。
“闫解成,你就問問你自己,我這麼辛苦出來掙錢是為了什麼?”
“我知道,我知道”
于麗被亂飛的雪花灌進脖子裡卻是沒感覺到涼,因為心更涼。
“我對你太失望了,本來想着你窩囊就窩囊吧,可會真心對我,咱們倆好好過日子比什麼都強,可我看錯你了”
闫解成将于麗手裡的東西搶了,又放回了後座艙,看着蹲在地上哭的于麗說道:“我是想好好過日子啊”。
“你不是!嗚嗚嗚嗚~”
于麗哭着說道:“你是一點兒原則都沒有,混一天兒是一天兒,能躲清靜就不管我了,嗚嗚嗚嗚”。
闫解成知道于麗說的還是這個事兒,想着自己那什麼都算計的爹媽,也是無可奈何。
“嗚嗚嗚,闫解成,我不想跟你過了,你再找一個順着你爹媽的吧,你放我一馬吧”
闫解成走到車子邊把車子扶起來,推着去了倉庫門口,然後走回來把于麗扶了起來。
于麗這會兒倒是不哭了,甩開闫解成的手說道:“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不回家了”。
闫解成無奈地拉住于麗說道:“走吧,回你家”。
“不回!”
“唉~”
闫解成歎了一口氣,就沖自己爹和媳婦兒在這兒鬧了這麼久,院裡一個人都沒出來的,就知道院裡人心裡都有杆秤,都知道自己家的破事兒。
就連熱鬧都沒人稀得看了。
“我答應你,以後我爹媽和我家裡的事兒我來處理成不?絕不叫你為難”
于麗見闫解成愁苦着臉,卻是一臉決絕的樣子,道:“我還能信得着你?”
闫解成将副駕駛的大衣拿了下來挂在了車幫上,拉着于麗要上車。
于麗卻是把手摔開了,道:“我不想把話悶着,你就在這兒把話說清楚”。
“我知道你想要我說什麼”
闫解成看了看于麗的臉色,道:“以後咱們過自己的日子,我不往家裡拿東西了,我也不會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