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兒裝車。
因為西院兒已經攢夠了一車廢品,昨天下午廢品公司那邊兒派來了一台卡車,但是裝到一半兒的時候已經6點了,司機說要下班,鎖上車門子,出門兒就走了,把車都扔在了西院兒。
這司機也是習慣了,那台大卡車太好認了,也不怕别人偷,這時候也沒人偷車,正好司機家就是附近的,把車扔在這兒就回家了。
李學武看着半車兜兒的廢品,對着聞三兒比劃了個大拇指,自己的這群兄弟真是辛苦了,這幾天光是碎銅爛鐵就收了不老少,更有膠皮、骨頭啥的,交任務是綽綽有餘了。
其實老彪子幾人都是有些沒了最初的興奮勁兒了,現在更多的是有了一份正經營生,不願意再去做抹黑的活兒了,所以雖然起早貪黑的,倒也沒有什麼怨言。
今天看着從空地上收起來,一捆捆,一袋袋的廢品裝上車,幾人還是有點兒成就感的。
“這裝了車怎麼泡份量?”
聽見李學武問,聞三兒指着袋子上的數字和捆紮上的數字說道:“早就自己泡好份量了,到了廢品公司再重新泡一遍,差不離兒就對上了”
李學武點了點頭,在耍心眼子這方面沒人能把聞三兒忽悠了,幾人熱火朝天地幹,直幹的冒了汗。
這會兒太陽也打東邊升起來了,紅日映在天邊,照在幾人的臉上,原本紅彤彤的臉更顯得朝氣蓬勃,幾人用車上帶的繩子把車籠了這才準備進屋吃飯。
大姥叫他們吃飯已經叫了兩遍,衆人都說把車一氣兒裝完再吃,這才等到了現在。
李學武站在外院兒的屏門裡,用老彪子遞過來的條數疙瘩掃着身上的灰,就見大嫂拎着個小包甩開大哥的手賭氣出了門。
李學文也見到二弟看着自己,站在外院兒那邊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想說什麼,卻又什麼也說不出。
李學武見大哥站在那兒不動地方,挑了挑眉毛,說道:“追去啊,等啥呢?”
李學文擡了擡手,又有些尴尬地把手放下,說道:“沒事兒,你嫂子想家了,回娘家待幾天,過幾天就回來了”
李學武看着大哥在那兒編瞎話兒,自己都不信自己的樣子,看着大哥老實到家了的模樣,像個小孩子丢了東西似的無助,也是有些好笑。
“咱媽又說她了?”
李學文搖了搖頭道:“沒,怪我呢,怪我不幫她說話,她就是那個性子,你别生她氣啊”
李學武看着小心翼翼的大哥,很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不生氣,咱倆是親兄弟,有啥可氣的,你不追?明天她可是有課呢”
李學文也是有些撓頭,歎了一口氣說道:“我追上去也拉不住她的,唉~咋會這個樣嘛,一句話的事兒也能嘚啵嘚整一大堆道理,女人真麻煩”
李學武将條數疙瘩放在窗台上,說道:“那就追上去跟着啊”
李學文好像想明白了什麼似的,搖了搖頭道:“坐公交車回家的呢,現在我追不上她的,公交也趕不上的,就一趟車,算了,讓她走吧”
李學武走到屏門處看着有些郁悶的大哥問道:“不要她了?離婚?”
聽見弟弟的問話,李學文瞪大了眼睛,說道:“哪至于啊,她還是很好的,就是脾氣有些急,回頭我教訓她”
李學武故意逗大哥,道:“要不就不要她了吧,鄉下姑娘兇巴巴的,一點兒都不好,比不上城裡的姑娘溫柔,這樣,你把她甩了,我給你介紹個更漂亮的,更有學問的,更會疼人兒的,說話溫柔還好聽的那種”
李學文看了看壞笑着的弟弟,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單純,不想管事兒,又不是傻子,有這樣好條件的姑娘能從你手裡漏出來給我?就你吃獨食兒的性子,你早都自己要了”
“哈哈哈哈”
李學武站在屏門處看着大哥一本正經的樣子哈哈大笑。
李學文撇撇嘴,對于弟弟的玩笑他是知道的,也知道弟弟沒有把自己媳婦兒的話當回事兒,也為自己弟弟的大度趕到欣慰,所以才配合着弟弟開玩笑。
沒想到大哥還是個冷面笑匠。
李學武笑過之後對着大哥挑了挑眉毛說道:“你們兩口子掙那麼多錢,怎麼不自己買車子?”
大哥一臉惆怅地說道:“我倒是想買啊,可是每個月的工業券都不夠用,一輛自行車要13張工業券,我們倆每個月是有6張,看着多,但是我們倆的票據除了給家裡買日用品,一個月也就能攢下一張,有的時候還沒有,這還是你嫂子省吃儉用扣哧出來的”
這時候不僅僅是收音機和自行車要工業券,雨傘也要,棉膠鞋、皮鞋要,就連縫衣服的針都要。
不是不知道節省,不是不知道攢票好,但是生活過日子跟單身漢的今朝有酒今朝醉不一樣,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都是錢,所以兩口子看着掙得錢多票多,一算開銷,也就那麼回事兒。
更何況兩個人還挂在家裡,再怎麼不花錢也得貼補點兒,再說大嫂還是個攢錢會過日子的主兒,又不願意委屈了李學文,所以錢還是很緊手的。
看看大哥的一身兒的穿着就知道兩口子的工資去哪了,黑皮鞋油光锃亮,黑褲子都是帶筆直的褶兒,手工做的,封邊兒都是巧手封的,跟李學武的制服都不一樣。
毛線織的帶花紋的毛衣,白襯衫,領子永遠是白的,黑色沉穩大氣的夾克衫,大哥中山裝都不穿,大哥的衣服三四天都不帶重樣的,脫下來大嫂就給洗。
雖說大嫂對大哥是嚴厲了點兒,但是對大哥是沒的說的,不虧吃,不虧穿,就差當皇帝那麼伺候了,就是為人潑辣了些,還有些小氣,但是又不跟自己過日子,李學武倒是沒有想着讓大哥換媳婦兒。
“買自行車還差多少工業券?”李學武靠在屏門垛上問道。
大哥皺了皺眉毛說道:“差多少都不能要你的,我們自己慢慢攢,會給她買的”
李學武倒是沒有說大哥倔強或者疏遠,而是說道:“我這個月開始,工資調整到100多了,我每個月有5張,再有就是你也知道我有點兒能力,咱家真不差這個自行車”
大哥沒聽懂李學武的意思,皺着眉頭看着自己弟弟。
李學武笑着說道:“你們倆過日子,我這個弟弟能說啥,你既然還要她,那就想辦法協調她跟咱爸咱媽的關系,既然是你養老,那你就得承擔這個責任”
李學文歎了口氣,他是最不願意處理人際關系的了,就連在家裡都跟鴕鳥似的,隻看書,諸事不問,就想單純地活着,可是成年人的生活裡哪有單純,李學文頓時感覺生活複雜的了然無趣。
看着大哥一副“厭世”的模樣,李學武暗自好笑,這大哥小時候還有些活分勁兒,長大了越讀書越癡迷,現在就跟小孩子似的,說白了就是慣得。
結婚以前家裡慣着,見他學習好,劉茵和李順就讓他讀書學習,不用管家裡的事情,上學、放學、看書、睡覺,無限循環。
等結婚後大嫂慣着,衣來張手,飯來張口,上班、上課、下班、吃飯、看書、睡覺,上班坐車大嫂給買票,回家脫了衣服一甩,大嫂就給洗了,睡覺被子都給鋪好了,大哥就跟大爺似的。
大哥就是活的太容易了,扔街道上凍兩天,就啥都會幹了。
“我借給你工業券吧,買台自行車去把大嫂接回來,好好過日子,我這邊啥都有了,不着急用券”
李學文有些遲疑地說道:“我可還的慢,得個半年多才能還給你”
李學武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兒,不着急,對了,你有空去後院我屋裡看看那台電視收音一體機,我試了試,電視不好使,收音機也不好使,兩個好像都有毛病,幫我修修”
李學武對于大哥是沒有什麼意見的,所以跟大哥該怎麼處還是怎麼處,用起大哥來也是毫不客氣。
李學文也沒覺得自己給弟弟修個什麼東西就怎麼着了,不在意地說道:“嗯,晚上吧,晚上我要是能回來就去看看,要是今天回不來就明天看,我現在去買自行車,你借我7張工業券,從下個月開始還你”
李學武沖着站在門口兒的老彪子擺了擺手,老彪子便進屋去取票了。
“你啥時候還都行,但是有一樣啊,去了别吵架啊,那是人家村,還是在大山裡,把你弄死扔山溝裡去我都不知道去哪兒找你去”
取了票出來的老彪子聽見李學武的話“嘿嘿”直樂,将票遞給李學武便進屋去了。
李學武将票遞給大哥,見大哥利落地收了,也就不打算跟大哥磨份了。
“行了,趕緊去吧,現在就去提車追,看在你給人家買車子的份兒上,你丈人還能供你吃上中午飯”
李學文抖了抖手裡的票,皺着眉說道:“女人真麻煩,我還準備今天看完那本書的,一直沒時間看,可下子等到周日了,她又煩我,唉......學武,你結婚的話可得慎重,女人......唉......”
看着大哥在那兒“凡爾賽”,李學武真想給他一棒子,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回屋吃飯去了。
等吃完早飯也才将将7點半,拿着鑰匙往後院兒去開門,往西院瞅了瞅,倒座房西窗戶底下的自己的車子不在了,應該是于麗騎走了。
也沒回自己媽家,走到中院兒,跟收拾得了的秦淮茹和一大媽直接說了自己家情況,兩人都理解,跟着就來了李學武家,準備幫着做活兒。
李學武打開門,跟一大媽客氣了幾句才開始交代要做的事。
李學武新家得做兩床褥子,兩床棉被,用李學武原來的行李再填一些棉花改一床炕被,再做兩條枕頭,卧室和客廳所有窗戶做一套白沙窗簾,一套藏青色棉布窗簾,四雙泡沫鞋底兒做四雙拖鞋。
李學武昨晚跟秦淮茹交代了布和棉花在哪兒也就沒咋細說,又說了于麗下午也過來幫忙,飯菜就在廚房,今天自己出任務不能在家,沒辦法供飯了,算是李學武求到姐姐嬸嬸了。
一大媽和秦淮茹心裡沒有不舒服,隻是有點兒震撼李學武的财力,這家裡收拾的,可是沒少花錢,就沖這個,這李學武也是個辦事敞亮的人,不會虧了這個人情的。
兩人分工明确開始幹,就用李學武新買的縫紉機,一個量尺寸,一個畫樣子,再裁剪、封邊兒等。
交代完尺寸和樣式,李學武不便在屋裡多待,填了兩個煤球進壁爐就去西院套車去了。
這邊套好了馬車,就見三大爺騎着車子出來了。
“呦,你是趕着馬車去啊?多費事啊?你車子呢?”
見三大爺問,李學武也沒細說車子哪去了,李學武不信三大爺不知道,現在就是跟自己打嚓呢。
“嗨,有個姓于的好嫂子借走了,她說他們家忒不是物兒的公公是個小扣兒,不讓她用車子,嘿嘿,咱跟好嫂子不是關系好嘛,再有,騎車子太冷了,還是趕車舒服,萬一今天釣的多,我還能用車拉回來”
李學武的嘴那是絕對不讓份兒的,三大爺跟自己打嚓,自己也跟三大爺打嚓。
三大爺咧咧嘴,知道自己家的事兒有些讓人看不上眼,對于李學武的“好嫂子”、“關系好”這些話全當屁話,這小子從小兒嘴裡就花花兒,但是對鄰居卻是正經的,這就是在氣自己呢,要是跟這混小子扯閑蛋他能跟你扯吧一天。
三大爺翻了翻白眼,沒理會李學武的調侃,而是看了看馬車說道:“你是真敢說啊,連根兒魚竿都沒有就敢說用馬車裝魚啊,那行了,我先頭喽走去占地方,昨天說好的,咱們就去昆明湖,我都打聽好了,還真像你說的那樣,長春橋那兒沒意思,人比魚還多呢,咱們直接抄它老家,遠點兒走着”
李學武哪裡知道哪兒的魚多,哪兒的人多啊,是扈正權要去昆明湖釣魚,李學武才去的,為了把三大爺也忽悠過去,這才說的昆明湖魚多。
“得嘞,您先走,不用占地方,十七孔橋那個大門口兒等着我,到時候冰面上人多找不着您”
三大爺片腿兒上車,嘴上說道:“那你可快點兒啊,我就釣到晌午,下午還有别的事兒呢,對了你帶着冰釺子啊,咱就省着花錢雇人了”說完了話人就走了,看來還挺着急。
李學武上哪整冰釺子去啊,得了,一道兒買了吧,等李學武趕着馬車到了委托商店的時候,已經看見商店開了門兒了。
小衛正在門口抽煙,見李學武過來也是認出了李學武,笑麼呲地打招呼:“呦,李哥,來的這麼早啊”
李學武把馬拴了,逗趣道:“知道我來送錢,這是在門口兒等着我呢?”
小衛倒是會說話的,帶着李學武往屋裡走,邊走邊說道:“瞧您說的,這不是看着樹上喜鵲叫,知道要來貴客了嘛”
李學武今天着急,倒是沒跟小衛客氣,邊進屋邊說道:“有魚竿沒有,要全套的”
小衛把李學武讓進來以後,說道:“怎麼想着上我們這兒來買魚竿來了?應該去竹器鋪子啊”
就在小衛問完,李學武卻是瞧見櫃台邊兒上站着一個認識的人,就是那天在街上剃頭遇見的丁師傅,正在指着一個鞍具跟櫃台裡的收貨師傅争執着。
隻見丁師傅敲了敲馬鞍的皮革說道:“這可是牛皮的,瞧瞧這做工,瞧瞧這花紋兒,瞧瞧這羊皮裡子,這可是個好物件兒,咋就不值錢了?”
負責收貨的老先生也是無奈地說道:“不是我們不願意收,是收上來賣不出去不說還占地方,您這是個好物件兒,但是現在誰用得上啊?城裡有馬的都是用作套車,誰騎着馬上街啊,鄉下倒是有騎馬的,但是也得買得起啊,就您這個,除了您自己留着用,沒别的用處了”
李學武看着櫃台上的馬鞍倒是有些意思,竟然不是國内的那種,而是外國風格的,因為這馬鞍造法都不一樣,在前頭還有個放寶貝的小空間,上面還有拴馬缰的扶手,看這樣子不就是西部牛仔用的那種嘛,就是樣式更華麗了些。
李學武走了過去沖着丁師傅笑道:“丁師傅,好巧啊,咱們在這兒遇上了”
丁萬秋在李學武走過來的時候就認出李學武來了,也是收斂了情緒,笑着招呼道:“還真是巧了,您這是?”
李學武笑着說道:“周日嘛,閑着沒事兒來買根兒魚竿去釣魚,看您在這兒就過來打聲招呼,怎麼,這是要賣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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