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起。
霍邵澎将那隻纖柔細長的手完全包住,再于掌心中仔細翻過來,平整的指甲輕輕刮過她的皮膚。
虞寶意不敢發出聲音,更不敢反抗,連呼吸都放輕了。
他正在她掌心中寫字。
慢條斯理的,在靜寂的世界中無聲耳語。
虞寶意尚未将那幾個字組合成通順的一句話,手機又一亮。
她目光倉惶掃去,還是黎溫瑜的消息。
Youra:「你家住哪裏啊」
虞寶意心髒倏然擠到嗓子眼,長時間呼吸不暢令她視物産生了些重影,揉了揉眼角,才開始單手回這條消息。
可幾秒鐘後,黎溫瑜聽到什麽東西砸到腳墊上的悶響。
她回頭,隻見虞寶意和她的哥哥同時傾身,想撿地上還亮着光的手機。
那一圈熒熒冷光剛好環繞住上下錯落,又離得極近的兩隻手,虞寶意反應更快點,已經碰到自己的東西。
另外一隻手指骨分明,屬于霍邵澎,指尖點在她的手背上,沒有再更進一步。
他們身體重疊了一部分,剛好蓋住底下不為人知的秘密。
“手機掉、掉了?”
明明事實就在眼前,黎溫瑜甚至不太确定,眼珠在兩人身上左右來回打轉。
虞寶意自知這種情況更要鎮定,她拿到自己掉地的手機,卻沒着急起身。
某一刻,霍邵澎似乎同她生出一樣的默契,眼風淩厲,待黎溫瑜接觸到他眸光的下一秒,忙不疊地轉身回去了。
這下,她才在霍邵澎直起身子後,如常地坐回原位,手也借此抽出。
心髒卻還高懸不落,擠占着氣息的進出口。
她還沒緩過神來。
剛剛那下變故,全然緣自霍邵澎突然捏了下她的手。
而寫在她掌心中的那句話是——回家嗎。
指的不是他那棟坐落在廣玉蘭樹中的洋房,而是她的家。
不止因為從前在一起那段時間,“家”這個字向來指代的就是她的地方,還因為如今車子正行駛在一條她同樣很熟悉的路上。
黎溫瑜也發覺了不對,沒等到她回消息,擰過身問:“寶意,你住哪裏啊?”
可轉念一想,還不如直接問控制這臺車行進方向的男人,“Terrance,我們不先把寶意送回家嗎?”
虞寶意喪氣地垂下了頭。
幸好不是什麽将人臉上每一個毛孔都照得分毫畢現的場合,沒人知曉她的無地自容。
他什麽意思呢。
特意來接黎溫瑜,因緣巧合下幫她解了圍,又當着新女友的面,問她回不回家。
可有人似乎想要撕下她維持體面的臉皮,說:“你先回去,我有事和虞小姐說。
”
黎溫瑜的呼吸也明顯斷了一斷。
她老老實實地坐回位子上,這下,完全不敢主動往後看了。
任她再遲鈍,任兩人裝作陌生人的表情動作再天衣無縫……
換做別人,她信。
從始至終,都是些完全稱不上過界的用語與身體接觸。
可那是她哥哥。
勞斯萊斯遵循了車主的意願,停在那棟洋房前。
黎溫瑜下了車,不忘回頭和虞寶意說再見。
可那聲再見,她俨然底氣不足。
落到虞寶意耳中,又是另一番不堪入耳的意思了。
以他的權勢,逼迫黎溫瑜接受自己在外面還有一個,不是輕而易舉嗎?甚至今夜隻是偶遇,他都不屑于遮掩三分。
“大少爺?”李忠權詢問他的意思。
“我來開。
”
“是。
”
于是,李忠權也下車,卻先打開了虞寶意那邊的車門。
她不明所以,下意識扭頭看向霍邵澎。
男人解開安全帶,遞去一個意味難明的眼神,“坐副駕。
”
虞寶意沒有選擇。
“Haveagoodnight。
”
可能是提前下班,李忠權心情很好地向兩人揮手告別。
一路無言。
不是虞寶意不想講話,實在是一來一回的路程太遠,加上時不時過減速帶的颠簸,和紅綠燈前身體慣性的前推後仰,她像一個容器,搖晃得醉意漸深。
防備心也如融化的雪,化作夜風,盤繞在這臺車的四周。
她聽不見聲音,隻知道有風。
後來,霍邵澎在路邊停了下,虞寶意也不知道他做什麽去。
為了看得更清楚點,她鼻尖貼緊車窗,可也隻見他從貨物架後露出的那顆頭,垂着眼,認真挑選着什麽。
直到他再上車,從塑料袋中拿出一瓶水,擰開,遞過去。
“喝一點。
”
“謝、謝謝。
”虞寶意接過,見那袋子裏還裝了東西,眯着眼睛問,“還買了什麽?不能讓權叔送嗎?”
“不能。
”
霍邵澎知道她醉了。
“所以是什麽?”
虞寶意忘記了今夕何夕,擡起臉,唇角還沾着晶瑩的水珠,問話的音調有幾分從前的嬌嗔。
她醉了,也喜歡叫人也一道醉。
霍邵澎凝視着她,半晌後伸手,用指側蹭掉那抹水光,還帶下來一道極淡的紅。
“我們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