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
回到南城後,虞寶意還時不時會被葉若蘭那幾句話恍到心神。
野性難消。
沒我之前,它活得自由自在……
可惜,是我抓到它了。
葉若蘭似如有所指,但又像單純說那隻失去自由的小鳥,評論它的餘生隻能看見被鐵籠分割的天空,是否可惜和遺憾。
到最後,虞寶意都無法專心且坦白地回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她好像就是林子裏的那隻鳥。
以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殊不知暗中已經有人布下天羅地網,預備困住她的一生。
“寶意?”
龐大的環繞聲響中,男人溫沉的嗓音還是準确傳遞到她的耳畔。
虞寶意聽見後,為掩飾自己看電影時的走神,主動往他懷中鑽了鑽。
“是太累了嗎?”霍邵澎問。
“沒有。
”
影音室內響起一段緊湊、詭異的音樂,屏幕裏的金發女主躲在電話亭打電話求助,殊不知外面悄然站了一個男人,好似轉過臉來,就是要抓女主回去那人。
觀衆的視角裏,能看見女主驚慌的正臉和陌生男人高大的背影。
強烈的體型差距下,緊張、驚懼的觀感絲毫不比直白的恐怖電影差。
虞寶意眼神剛專心到電影,迎來的就是這幕。
她手掌不自覺抓緊霍邵澎小臂,“霍生,她要被抓到了嗎?”
霍邵澎指骨穿進虞寶意那頭披散的長發間,篤定掌住她的肩頭,“不會。
”
從南城回來後,她難得主動休息一天,霍邵澎便也空出來陪着打發時間。
不知怎的,虞寶意從這間影音室裏找到了來自上世紀的珍貴碟片,千挑萬選後,一放就是這部《羅絲瑪麗的嬰兒》。
上映于一九六八年,具有宗教邪典元素。
開頭一陣詭異的音樂,虞寶意立馬想舉白旗投降,霍邵澎勸說着才看下去。
他看過,電影應該算他沒有工作時,難得會拾起來打發時間的事情。
但連愛好都算不上。
他這個人沒有愛好,無趣到極點。
果然,女主看到男人的背影後,以為要被抓到,大氣不敢出的模樣揪緊了觀衆的心。
可當男人轉過身,并不是追捕女主的丈夫或醫生,隻是一位普通的排隊等候打電話的路人。
正是這種奇妙的巧合,讓虞寶意回味時,更覺那個場面的驚悚與可怕。
同時,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命運捉弄人開的玩笑,明明連看什麽電影,都是她自己選的。
女主懷着寶寶,想盡辦法從背叛的丈夫、詭異的鄰居、身份不明的醫生手下逃脫,連最有希望的一次,求助到閨蜜介紹的醫生後,最後還是被以為是精神病帶了回去。
她被人抓住四肢,強行生下了這個她并不知道是惡魔的嬰兒,後又被告知孩子已經死亡。
導演花了幾乎整部電影的篇幅刻畫出女主的聰慧、堅強,可當女主循着哭聲找到自己孩子,看到它面目全非的樣子時,竟在丈夫、鄰居、醫生這些邪教徒意料之中的眼神下,輕晃搖籃,唱起哄睡的搖籃曲。
虞寶意久久難從這個結局回神。
明明全片沒有一個恐怖鏡頭,她心髒像被丢到滴水成冰的深冬雪地上,寒氣凜人。
為什麽……
為什麽就被馴服了?
“小意?”
虞寶意的面色猶如一潭死水,霍邵澎收緊了攬她的手臂,輕吻在她發心上,“以後不看這種了。
”
和電影中途那聲不同,影音室內已經靜下,虞寶意隻聽見他的聲音,也隻能聽見他的聲音。
可為什麽,她好像更冷了。
他的聲音,仿佛變成了那陣引誘女主前往的哭聲,她突然害怕聽見,更害怕看見。
“Terrance,我唔舒服,先翻房了。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房間了)”
不等霍邵澎詳細過問,虞寶意驟然推開他,就着電影結束後尚未亮燈的昏暗,匆忙離開了。
他沒去追。
相反,方才攬着虞寶意的那隻手垂到身側,柔滑的長發觸發遺留在指尖,他蜷起,想握住點什麽,僅剩一片冷清的空氣。
最後,霍邵澎點了支煙,噙上唇邊短短數秒,又拿了下來,任它安靜燃燒。
也任盤旋而上的煙霧,籠住那對陰沉不定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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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寶意一下忘記第幾日了。
她總在濕潤涼爽的早晨中醒來。
窗外橫着幾縷乳白色的雲彩,平直的日光從天際線那頭逐漸鋪就出漫天金光萬道,再由鳥兒銜着,以聲音播散出去,叫醒整座城市。
開拍一周,剛好邁入十月。
南城好像被人兜頭潑了盆冷水,焦氣散得格外快,不知不覺,早上醒來已經要披件薄衫了。
梁思雪也醒得很早,她最近叫嚣着要養成早睡早起的好習慣。
虞寶意沒忘記叫她也披上一件外套。
“這兒要拍幾天呢?”梁思雪坐在化妝鏡前,拿着粉撲對臉快速拍拍打打,“感覺你請的幾個小男孩學習進度堪憂啊。
”
虞寶意直接當着她面換衣服,“你要待得不耐煩,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