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抱
虞寶意不習慣在真正有困難的事情上向別人求助,不管家人還是朋友。
在這方面,她是下意識遠離家人的,害怕關知荷将她帶到她不想走的路上。
那次向霍邵澎開口,已經屬于逼不得已下的選擇。
但隻是不習慣,不是不喜歡。
尤其面對一位可以輕而易舉解決她當前困難的對象,以一種誠摯又淡然的口吻同她說:“是我想選擇你。
”
誰又會不心旌搖曳,産生一瞬間的動搖?
“多謝你,霍生。
”
虞寶意依然看着不具體的某一處,眼睫頻眨,語氣卻聽不出什麽不對勁。
霍邵澎一刻沒轉開過目光,“我不是想聽這個。
”
“可我真心想說這個。
”虞寶意手指蜷了下,“宋青可把跟了我兩年的團隊要——搶走,我知道她們沒辦法,也想我的朋友做關注度更高的節目,以後哪怕不是和我在一起,經驗也會比別人多。
”
她歪了下頭,喉頭明顯往下咽了一回,“還有我的老闆,我和他大學時候就認識了,他為了讓節目拉到更多投資,先是穩住我,又讓我跟宋青可競争總制片的位置,最後關頭以一種正當的理由放棄我,好吧,我知道他這麽做有他的道理……”
說着說着,虞寶意低下了頭,聲音放得愈發輕:“可我越安慰自己,就越覺得——”
一陣溫度伴着河風,從四面八方裹挾而來。
虞寶意沒有掙脫,感受到襯衫下安靜的,也許屬于心跳的搏動。
她聲音像無意飄落到懸崖邊上的一片葉,抵抗不住來自深淵龐大的陣風。
“——越覺得,沒有人必須選擇我。
”
這是她深埋于心,無法對朋友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果左菱和文殷知道,一定會不顧宋青可和秦書遠,好則退出《先聲奪人》制作組,壞則直接罷工。
她們都做得出。
作為朋友,她不能讓她們做得出這種事。
霍邵澎第二次擁住她。
這次,是面對面的,是她在清醒狀态下,自願接受他的擁抱。
“我同意。
”霍邵澎沒有選擇安慰她而給出有悖于自身觀點的答案,“這個世界沒有誰必須選擇誰,可是寶意,你可以讓放棄你的人後悔。
”
夏日,男士襯衫通常做得薄,因而那汪從酒吧強忍到河岸的淚,仿佛帶有重量,輕易浸入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麽做……”
後者回答時雖是反問,卻是極溫柔的,引導她思考的口吻:“真的不知道嗎?”
虞寶意聲道仿佛哽住,默然無言,隻剩下輕微的抽泣聲。
之前考慮辭職,她的确是因為不想再被宋青可惡心。
可秦書遠抛來的誘惑太大,做完這檔節目離開,她一定會是各大娛樂傳媒公司乃至地方電視臺争搶的香饽饽。
也許秦書遠看穿了她,從一開始就不想把《先聲奪人》交給她,還費心布了個局,讓她看清自己,天行出品的節目沒有她一樣可以運作。
當然可以。
現在跟着宋青可的,全部都是和她一起成長起來的人。
良久,虞寶意退出他的懷抱,卻沒有站遠,維持着較近的距離。
“我可以辭職,背後有家裏兜底,随時可以走掉。
可和我同時進入天行的那些人,他們有的要養家糊口,有的在南城獨自打拼,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跟我走。
”
“跟我走的,我沒法保證他們會得到一個比現在更好的工作,不跟我走的,天行隻有我一個能上臺面的制片人。
這個圈子,見風使舵很快的,可能會沒有人肯再給天行做節目。
”
她可以讓秦書遠後悔。
但同時,她可能會無意間傷害到共事多年的同事。
她也不會謙虛。
的确,天行目前在圈內,大部分時候都被人稱為——虞寶意在的那家公司。
所以秦書遠才會那麽着急,把宋青可推出去,且不管她用什麽手段,成為新的招牌。
而且她招回來的三位新贊助商,節目播出後,最終也會記到宋青可的功勞簿上。
霍邵澎很想伸手去擦掉虞寶意臉上的眼淚,迷蒙暈着一層淡光,像透過水霧看她,她并無察覺。
“隻為別人考慮?”
虞寶意搖了下頭,“當然不可能,我隻是很難接受秦書遠為人做事的方式,不代表我現在被他逼上絕路了,可能就是會為朋友考慮得多一點。
”
當然難逼,她有錢有人脈有資源有能力,哪怕讓她不帶天行的任何一個人,單獨做一檔綜藝,完全可以。
甚至……創一家屬于她的公司。
虞寶意想過這個可能,但她目前志不在此,隻想做一個純粹的制片人。
也杜絕自己變成第二個秦書遠的可能,同時,創業還需要龐大的資金支持。
“所以你始終是要走的,我猜得沒錯的話。
”霍邵澎用指側輕輕拭掉她眼角殘餘的淚花,“而且傷害她們的不是你,而是秦書遠。
”
她竟一點不意外這個名字從他口中說出,而且從始至終,她也沒解釋過宋青可是誰。
他都知道。
“現在有一種既能不傷害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