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班
虞寶意愣過兩秒,才聽到屋子裏廣播說的:“受天氣影響,索罟灣前往中環四號碼頭末班船的時間,現在由22:30正式更改為21:30。
距離開船還有五分鐘,請逗留在島上的遊客盡快上船。
”
她一下從躺椅上坐起。
下一秒,漫天雨滴墜地,掀起嘩嘩嚓嚓的落地聲,像重大事件開場前熱鬧的序幕掌聲。
虞寶意反應過來,先回屋內跟老闆娘喊了聲:“我得走啦老闆娘!末班船改時間了,還剩五分鐘!”
“好!快去吧注意安全,把桌上冰豆花拿了——”
她太匆忙,沒聽到最後半句,不得已辜負了老闆娘手工制作的冰豆花。
去到室外,虞寶意左右張望分辨了下方向。
手上沒傘,隻能用掌邊貼着額際,免得被雨水糊眼。
剛準備跑去碼頭,她鬼迷心竅地回了下頭,“霍生,你不去嗎?”
霍邵澎從容不迫地待在傘下,眼神略帶疑問。
虞寶意以為他還在悠閑自得散步是不知道末班船改時間,好心提醒:“末班船改時間了,還有五——四分鐘開船,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
她看他一臉不意外的樣子,不忍心道出真話。
是……拉不下面子跑過去嗎?
有可能,畢竟穿得人模人樣的。
默不作聲對視了幾秒,霍邵澎原想讓助理把傘給她,剛備好措辭預備開口,虞寶意忽地邁前幾步,一把捉住他的手。
被淋過,雨水沿着指縫浸透掌心,帶有她的微薄體溫,洇開在他手背上。
很柔軟的一隻手。
幹的事卻不。
虞寶意拽住他就跑。
“霍生——”
“喂!霍生!”
慌的不是虞寶意,也不是霍生,而是那兩個助理,左右為難,追不是,不追也不是。
主要他們的霍生……真跟這女的跑了。
虞寶意好像在做夢。
她不算離經叛道之人,從小到大做的叛逆事情全部離不開梁思雪的慫恿。
所以她很難解釋自己那一刻的想法,和……
膽大包天。
香港的雨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平和而寧靜,在地面濺出一片潔白煙霧,連帶陣陣熱烈而純淨的亞熱帶草木與泥土氣味,不講道理地裹挾住人的嗅覺。
雨滴挂住虞寶意眼角,她擡眼往天空看,雲幕已經壓到避雷針的高度,月亮藏到後面躲避風雨,遠近層次難分,也讓這條路分外漫長。
她完全不敢回頭。
看自己的手拽着的人。
但他沒施任何停止或往後的力,說明……他在跟着她跑。
幾分鐘前還閑庭信步,萬事不緊的人,和她在雨中狼狽地奔跑。
光是想想,一團火好像要從虞寶意腳邊燒到臉上,幸好有雨水持之以恒地替她遮掩心事。
她悶頭跑到索罟灣碼頭,叫住正準備關閘的工作人員,匆匆說:“等會等會!還有人!”
“快進去吧,船馬上開了。
”
虞寶意經過工作人員時連連鞠躬,上半身因為跑步起伏不止,臉帶耳根彌散着海棠色胭脂輕暈開的微妙潮紅。
上到渡輪,過海的遊客真不少,船上隻剩下勉強能坐兩個人的空位。
這時,虞寶意才發現自己還捉着霍邵澎的手。
她回頭,撞入他眸光中,手掌驟然脫力,慌張暴露得徹徹底底。
意外的是,霍邵澎的手臂還頓在半空。
他反手捉住她骨腕,借力出去,幫她維持渡輪剛開時晃動的身體。
虞寶意的确踉跄了兩步,第一下甚至有點慌張。
站穩後,聲音放輕得有顫抖的嫌疑:“謝謝。
”
“坐着吧。
”他說。
虞寶意低頭,小步挪過去,貼着一個女性遊客坐下,霍邵澎的位置則靠着一個男性遊客。
她看到那雙皮鞋踱到跟前,停頓半晌,恍惚聽見一聲無奈的嘆息,然後才坐下。
沾濕的西服緊貼她胳膊,難以言喻的光滑與挺括質感喚出一陣細密的酥癢,從後頸沿骨骼一寸寸侵占身體。
做時頭腦一熱,
事後……
虞寶意艱難咽了下喉嚨,“霍生……剛剛我是怕你趕不上船。
”
霍邵澎半閉目,神色喜怒不明。
恰好這時,從渡輪離開島嶼的方向由遠及近傳來直升機的轟鳴,來到頭頂後,貌似在天空盤旋半晌,才半信半疑地離開,飛向不知名方向。
港島本就時不時有差人(警察)用直升機巡邏與執法,對直升機司空見慣。
虞寶意還沉浸在對自己離譜行為過後的悔恨中,糊塗得不知道那陣轟鳴因誰而停留。
“如果你趕不上船,耽誤明天正事的話就不好了,是吧?”
說完,她加倍懊悔地閉上眼睛,手暗自捏拳。
他耽誤正事,兩人八竿子打不着,和她又有什麽關系?
她本來想說,萬一給沈景程穿小鞋……畢竟,誰知道這些公子哥心眼有多窄呢?
說都說完了,潑出去的水再想收也收不回來。
幸好霍邵澎沒讓她尴尬太久,“你說得對。
”
虞寶意一口氣吐出一半,還有一半吊在喉嚨,被他下半句話硬生生堵回去。
“但是,寶意,你隻想帶我走嗎?”
虞寶意腦中有煙花轟然炸開,香港的雨幕仿佛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