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
對視分秒漫長,虞寶意雙唇從緊閉到微啓,下意識想喊一句霍生。
可他眼神明明沒有任何變化,又莫名讓她出聲前如夢初醒,甚至快速且精準地找到那個隻聽過一次的稱呼。
“Terrance,我……”她說完,頓時卡殼啞聲。
溫柔的,惶然的語調,天生用來示弱的一管嗓子。
霍邵澎唇極快地勾了勾。
虞寶意看出,那是單獨對她的笑。
因為當他擡頭,視線掃過兩位夫人時,笑意迅速收攏斂去。
他一一打過招呼,作為後輩,禮數周全姿态恭謙,可沒人敢認為他低微。
“這裏有人嗎?”他示意虞寶意身邊的位置。
實際上,那兒擺放了一個座位所屬人的銘牌,但丁毓敏遞去一個眼神,便來人将銘牌撤下了。
“阿邵,坐吧,難得你想陪Aunt聊聊天。
”
“哪裏的話。
”
霍邵澎落座,位置之間的間隔平均,他身軀微側,看上去便離虞寶意近幾分。
“一周前,我不還來看過蕭伯父?”
“我知道,你送的那株參,有心了。
”
“什麽參?”甘倩玉說話來了點酸氣,“阿邵,你厚此薄彼啊?那我可馬上要找婉青好好說道說道了。
”
似乎是來自長輩的不滿和刁難,霍邵澎反應過于平靜了,“過來特地給您帶上了,晚些我讓人去車上取來。
”
虞寶意聽着,倒像意料之中。
可是,意料什麽呢。
甘倩玉稍怔,随意笑了一笑,立馬飲了口紅酒,不再揪着那株參說事。
虞寶意這邊還在一字一字拆開琢磨,霍邵澎不動聲色地側眸,“寶意,你不是制片人嗎?沒跟甘伯母做自我介紹?”
話音落下,衆人好似同時愣了一下,不知該給什麽反應。
那短暫的瞬息,虞寶意強行忽略他在幫她澄清和說話的事實,主動站出來回答:“是我的問題,讓甘伯母誤會了,對不起。
”
如果她說自己是綜藝制片人,別人依然會帶有色眼鏡看她。
如果是他主動提出……
可霍邵澎好像隻是随口一問,壓根不放心上,聽回答時,不忘把穿場侍應單獨放下給他的一杯酒遞給虞寶意。
丁毓敏看到後,也出聲解圍,笑問:“阿邵,你和小意認識?”
“朋友。
”
他雲淡風輕,不給人留過多聯想。
丁毓敏和甘倩玉相視一看,默契在眼神短暫的接觸中,不言而喻。
“阿邵的……朋友。
”
她留出一道意味深長的空白,突然把話題矛頭指向沉默的另一處。
“既然是朋友,小意,以後拍節目跟阿邵開口借地方吧,不然像Gina說,又不小心跌落泳池就不好了。
”
虞寶意直覺,丁毓敏說這些話根本不是為了提醒她可以跟霍邵澎借地方。
她看眼Gina,女人肩膀隐隐約約內扣,低眉順目,眼神亂飛。
“我知道了,蕭夫人——”
“什麽時候的事?”霍邵澎和她的話幾乎重合在一起。
虞寶意錯愕兩秒,轉頭,剛好陷入他毫不折衷的注視中。
“不是……”她急于否認,心裏想的是,他問這個幹什麽。
霍邵澎的話緊接在她消失的尾音中。
“我陪你去正霖組的酒局玩的那晚?”
“……”
虞寶意難得一次,在衆目睽睽下喉嚨像被挖個洞穿,完全失語。
前兩句話還不讓人多想,下兩句話又危險得經不住細想。
什麽叫“我陪你去”?她又不認識蕭正霖。
虞寶意覺得,哪怕霍邵澎說的是“你陪我去”,場面都不會讓她這麽如坐針氈。
霍邵澎恍若不察,用一種熟稔的口吻繼續說道:“難怪那晚你來遲。
”
一句話接一句話砸得她立刻頭暈目眩,眼冒金星。
丁毓敏不過想試探霍邵澎對虞寶意的态度,再考慮下一步要不要引薦這個女孩給丈夫掌眼。
誰知,言行舉止一向克制有度的霍家大少,竟鮮見地讓人看出他護着這個女孩,或者說……他故意讓人看出。
阿霖的朋友,還是他的朋友?
為的什麽?
再不回答,場面可能要失控了。
虞寶意随便給上句不會出錯的:“我下次一定小心,Terrance,我和Mommy先回座位了。
”
慈善拍賣馬上開始,燈光已熄暗一半。
虞寶意匆匆起身,與男人錯身而過之際,一隻手輕碰她腕心,甚至沒來得及感受體溫,轉瞬即逝,像一陣風攜卷着落葉劃過,麻麻癢癢的。
霍邵澎留了她一下。
然而,沒有多餘的話。
他看着她,連餘光也集中。
說:“去吧。
”
虞寶意愕然張唇,一頓一頓地吐出半個“啊”字,最後說:“我去了,霍生。
”
還是露餡了。
霍邵澎被她倉惶的窈窕背影惹得心髒發癢,輕淺的笑意不自覺浮面。
片刻,他收回視線,把這桌的手尾處理好。
“甘伯母,媽媽的确很挂念你,如果想找她聊天解悶,随時恭候。
”
他拿回原本給到虞寶意位置上的酒,就在衆人以為他要喝時,隻是放回侍應托盤上,囑人稍後。
“敘舊歡迎,至于另外的,還是別帶到私人場合了。
”
說完,他領着那杯酒離開。
霍家和甘倩玉的夫家卓氏,兩邊高層近來起了些糾紛,卓家還不占理。
雖霍邵澎和卓家少爺卓明峯認識,但公還公,私還私,甘倩玉點了兒子好幾次,都被一句“Terrence公私最是分明”打發走。
甚至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