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來,可別是嫌訂得小,把我忘了吧?”
虞寶意眉間蹙意一閃而過。
她可能沒有關知荷在這些貴婦人中間周旋遊刃有餘,但論話裏有話,尚不輸母親。
這位卓夫人,三兩句話就把身份高低點明了。
關知荷和和氣氣地答:“阿海剛從深城回來,就是去看南非來的那批貨的。
”
甘倩玉捏蘭花指,捋了幾絲發到耳後,“那就好,再遲點可要耽誤我正事了,以後我們在惠愛可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還有我朋友們,也很喜歡旬星那些貨的質量,先鬧得不高興就不好了,對吧?知荷。
”
虞寶意又看見了。
她出色的、完美的,在所有場合都從容自如的母親謹小慎微的模樣。
從她的視角能看見,關知荷的睫毛低垂,剛剛輕拍安撫女兒的手,此刻焦慮地交疊在膝上,相互緊握。
“旬星多靠卓夫人和蕭夫人提攜。
”關知荷說。
“對了,毓敏。
”甘倩玉饒有興緻,“後面婉青那對镯子看見了嗎,她真舍得啊。
”
“為何舍不得?婉青嫁進霍家時,不說霍家給的了,單是嫁妝,多的比那對镯子更好的。
”
虞寶意藏在桌下的手下意識一蜷。
接下來,就聽不到兩位夫人說什麽了。
她和關知荷像被晾在一旁,又不好告辭,連Gina偶爾都會被丁毓敏帶上一兩句話,偏偏她們沒有。
關知荷神色如常,作傾聽狀,一點不覺得尴尬。
直到兩位夫人一一點評完夫人們捐出的首飾,甘倩玉才似忽然想起來,“知荷,你捐了什麽?”
有先前她們聊的天價首飾,此刻,關知荷怎麽說都不對。
她笑了笑,“一個胸針,我以前住在滬城,從一位收藏家手裏買到的。
”
甘倩玉仔細回想了下,恍然大悟:“哦……那個胸針啊,我當時還說呢,可能是哪家不心誠的夫人從首飾盒裏淘汰的東西,拿來充數的。
是我誤會了,知荷,你別介意啊,都是一份心意。
”
這下,換虞寶意去捉媽媽的手,又被關知荷反手握住,拇指按住她掌心,提醒她不要輕舉妄動。
可她替媽媽委屈。
憑什麽大家光鮮亮麗地坐在這,有人卻要受他人反複的戲辱呢。
她不是第一次出席這種場合,可後來越來越不喜歡陪關知荷來,也是因為這些夫人說話綿裏藏針,含沙射影。
比潑杯酒到臉上還難受。
這是一種能清晰聽到自尊被碾踩在地上聲音的酷刑,吱呀作響,還無法反抗。
關知荷說沒有介意,是她欠考慮了。
惠愛的夫人們一捐都是大幾百萬上千萬的東西,一夜下來流水過億,她擺個幾十萬的小胸針,多少惹人笑話。
可前期陪丈夫虞海和發家,她變賣了大部分首飾,後來生活轉好,她也戒掉了那種無用的愛好。
平時出席宴會應酬,有幾件撐場面的就夠。
可能膩了,甘倩玉的目光輕飄飄落到虞寶意身上。
“這是知荷的女兒啊?叫什麽?”
“夫人您好。
”虞寶意說,“我叫虞寶意,叫我小意就行。
”
甘倩玉笑笑,“好像聽毓敏提過,可能我跟知荷少打麻将,沒想到她有個這麽漂亮的女兒。
”
“謝謝夫人。
”
“謝什麽啊?”
甘倩玉把酒杯微微擡起,身後人立刻接過。
明明一口沒喝,又換上一杯新的,剛醒好的。
“我見過很多和你一樣漂亮的女孩子,都誇了,可惜啊,和她們隻有一兩面的緣分,福氣沒到那兒,心早早挂天上去了。
”
丁毓敏打量了虞寶意一眼,略微不贊同:“倩玉,你眼光真高,我倒沒見過幾個比小意好看的。
”
這話多多少少打了在旁Gina的臉。
奈何,這些夫人閑話家常,根本無需顧及誰的面子。
“好看有用嗎?”甘倩玉眼睛微眯,皮草下的雙臂環起,牽連到耳墜左右輕晃,像隻高傲的孔雀。
她輕描淡寫地說:
“做這行,得肚子好用才行。
”
虞寶意腦子裏架着把槍。
話音剛落,終于響起,砰的一下巨響,四周雜沓的人聲瞬間同質化成一種尖銳的嗡鳴。
把她忍耐、平息了一夜的情緒攪出驚天駭浪。
她掙出關知荷的手——
“寶意。
”
一道男聲,輕易擊碎擾耳的噪音屏障。
她回眸,連帶着幾位夫人,和那桌的賓客一同看去。
霍邵澎身邊原本跟着三人,他單獨走出,徑直朝她而來。
幾秒後,在她身後停下。
寬厚的掌心搭在虞寶意椅背上,若有似無地劃出一個保護性質的領域。
他垂眼,溫和地對上她昂起的目光,和微紅的眼眶。
“怎麽來了,不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