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破曉。
淡青色的天空鑲嵌幾顆殘星,等待着東方那一抹瑰麗,慢慢穿透雲霞。
季泊舟等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等到青墨回來的消息。
心早就沉入了深淵,如被幽暗的湖水浸泡,涼透了。
但好在,季山去請的崔神醫,動用了高出市面十倍的錢帛疏通,人終于肯答應在上半夜過來。
這會兒已經将傷包紮好,暫時沒有了性命之危。
崔神醫花甲之年,又搶救了半宿的季相禮,這會兒眼皮都快睜不開。
他吹着胡子晃悠悠地出來,面上帶着些不滿:“人已經救活了,我老頭子這一宿可差點折在你這府上。
”
“你季家這麼多年中飽私囊,府上确實出手大方,我老頭子這一趟,也不算虧!”
他冷哼一聲,有些不滿地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着的季相禮,不陰不陽道:“不過,人活是活了,什麼時候醒來,能不能醒來,都要看他的天意造化!”
“根據老夫多年的推測,他這個樣子,怕是極大可能醒不過來,會成為活死人。
”
“活死人?!”
季泊舟簡直不敢相信,就隻是一日而已,父親竟再也醒不過來。
可,他與父親,還有許多事沒有聊,許多話,沒有敞開說……
胸中悲憤交加,他一把抓住崔神醫,眸底劃過一抹狂躁,“你不是收了那麼多銀子嗎?為何救不好他?!”
聲音,已經是極度淩厲。
崔神醫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精元虧空得厲害,也不懼他,一把将其拂開了。
沒好氣道:“季少爺若是不信老夫,大可去請其他醫者再來診治。
你父親傷天害理之事做多了,又遇上你這樣的大孝子,能保持留有一口氣就不錯了!”
“中醫也講究天意和緣分,我老頭子命中有你們這一個病患,我雖不滿,卻逃不開。
但他季國丈醒不過來,則是天意。
”
他漠然地上下打量了季泊舟幾眼,“老夫該做的已經做了,其餘的,季少爺好自為之吧!”
季泊舟被崔神醫一推,已經是重重退了三步。
他仿佛被天雷狠狠劈了一把,眼底身上都是齧心腐骨的痛意。
他流不出淚,發不出聲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疼得再也無法言語。
他知道,因為季家曾經在京城的名聲,加上後來被奪了爵位,許多外面的醫者都是不願來府上看病的。
尤其是崔神醫這種病患盈門、名滿天下的大夫,更是極度難請。
所以這一宿,即便人來了,也并沒給過什麼好臉色。
對百姓來說,都不希望父親活下來。
可,他隻是一個普通的兒子,不能再失去親人了……
崔神醫見季泊舟久久不說話,也不再耽擱,背起藥箱就出門去。
隻冷冷甩下一句,“記得按時服藥,一個月内,切莫用滋補之藥!”
随後,聲音逐漸遠去,直到消失在府門口。
大概愣怔了一刻鐘,季泊舟終于醒過神來。
他坐在季相禮的榻邊,看着下人将他的身體擦洗幹淨,一點點喂藥下去,又妥帖地蓋好錦被。
看那張從前志得意滿的臉,如今滿是蒼涼與死寂。
心頭一點點漫上窒息的痛意。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父親能夠好好地活下來啊!
如今,這一切又算什麼?又有什麼意義?
季安瞧着他眼下濃郁的青黑與疲倦,有些擔憂地提醒,“少爺,您一宿沒睡,昨夜也沒吃東西,老爺已經無大礙,您還是先去用膳吧?”
“您放心,這裡有老奴照顧着,一切定妥妥帖帖……”
季泊舟點點頭,沒有拒絕季安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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