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癡情司(9)
“公子胡說什麽,”雲意姿擰了擰他背後的肉,嚴肅道:“就不能盼點好的嗎?公子可是跟王後娘娘保證過,說要保護我的,又怎麽會發生那種事?公子說話不算話麽?”
雲意姿算是發現了,這家夥總是在甜言蜜語以後說一些可怕的話,難道這就是他的本性麽,還真是需要改一改了。
肖珏被她揪得嘶了一聲,神智漸漸恢複清明,撇了撇嘴,“當然會保護你的。
”
他的目光劃到她還未愈合完全的脖頸,輕輕一閃,擡起掌心,在上面一貼,溫暖的熱度傳來:“就算是我死掉,也不會讓你再受傷了。
”
雲意姿彎彎眼睛,笑着握住了他的手,“嗯。
我相信公子,之前在那些刺客面前,公子就好好地保護了我。
”
她靠得愈來愈近,淺色的眸中全部盛滿他一個人,肖珏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公子武功高強,又生性勇猛,天賦異禀,隻要有公子在就什麽都不用怕了。
”
指節與指節相貼,十指交纏,哪怕心知肚明,她是順嘴一說讨他開心,肖珏還是十分高興,不由得轉過頭來,親了親她的眉心。
他将下巴貼在她的額頭上,緩緩地磨蹭着,毫不掩飾心中的依偎親近,低垂着眼睫,耳尖還未褪去那一抹紅,就像海底的紅珊瑚。
“可是……公子,你就不害怕麽。
”
那些刺客本來不該同情,可那般血腥,頭顱直接從頸項上滾落,血液噴濺的場面,饒是雲意姿都看得打了個寒顫,不敢再看第二次,他卻面不改色地手起刀落,如同切菜一般,姿勢又說不出的優雅斯文,仿佛是在完成什麽藝術。
還有他提到的那個黃莺……如果是從小陪伴的人,就算隻是區區一個婢女,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感情吧。
親手了結她的性命,看着她在血泊之中苦苦掙紮,僵冷地死在腳邊,該是何等心情。
靈懷夫人在大顯十一年逝世,那個時候肖珏也才隻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而已啊。
被逼到這份上,他的心中究竟受過了怎樣的痛苦與煎熬,才會扭曲瘋狂若此。
“她該死,本來就該死不是麽,”雲意姿忽然發覺,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認真無比,仿佛是在說服誰一般,雙眼逐漸模糊,肩膀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害怕的話,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
他深深地垂下臉,沮喪極了,像個孩子。
雲意姿忽然便明白了,前世她對那位使君所有的判斷,都隻是很淺顯的斷言而已。
心想,原來所有事情,當真是要真正地接觸過後,才能夠下定論的。
譬如,曾有人評價公子珏殺伐果決,手段狠辣,身上暗藏暴戾因子,心機深沉。
她相信了這些話,乃至于先入為主地對公子珏生出厭惡抵觸。
那個時候,她并不知道他的生平,也沒有興趣去知道。
倘若換作任何一個正常人,經歷了這樣陰暗的過去,都是不可能維持本心的。
這樣一想,她心中更是五味雜陳,“沒關系了。
公子,從今以後,我陪着你。
我雖沒有經歷過公子所經歷的那些,可是我會努力去理解公子的心情。
現在,公子累不累?要不要睡一覺?我希望,以後公子都能睡個好覺。
”她說着,将手從他肋下伸過,環住他韌瘦有力的後背,在上面輕輕地拍打。
“不想睡,要你陪着我,”他搖了搖頭,低喃,充滿不确定,“雲娘會一直喜歡我麽。
你要經常像這樣抱着我,跟我親近,要這樣多跟我說話,多看看我。
不能躲着我,不能推開我,不能冷落我,”
不厭其煩地提要求,雲意姿覺得如果不阻止他,他就會說到天亮。
于是親了親他的耳根,果然肖珏整個人敏感地一顫,住了嘴。
像是一片冰雪一般,漸漸地在她手中融化。
從鬓邊滑落了一根烏黑的發絲,雲意姿給他別到耳後,指尖卻不離開,輕輕在上面蹭動,他的耳朵形狀也生得好看,玉白如雪,耳垂晶瑩,像一片軟嫩的糯米肉。
她玩得興起,卻有點無奈,“我要保證多少遍呢?公子,我也為公子改變了我的決定不是麽。
我是真的要留在公子身邊的啊。
已然交給公子的,便是發自真心地交付出去——你怎麽還不明白呢。
”
在他的唇邊,蜻蜓點水般印上一吻:
“公子,我喜歡你。
”
他将雙拳攥緊,身體緊繃,啞着聲說:
“再說一遍。
”
“我喜歡公子,”她微微笑,低語道:
“未見公子,憂心如醉,既見公子,雲胡不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