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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情司(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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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癡情司(7) “公子好能耐呀,”雲意姿哪裏知曉他心裏的驚濤駭浪,隻見他瞳孔微縮半張着唇,長長的睫毛不住抖動,薄薄的汗從額頭滲出,她面無表情地揚起手來,在半空捏緊成拳,雷點一般,接二連三,砸在他的肩膀之上。

     肖珏悶哼一聲。

     這一聲哼,九曲十八彎,怎麽都不像疼出來的。

     雲意姿見他如此,下手更不留情,“又是鎖鏈,又是跳湖尋死的,公子真是花樣頻出呢,怎麽以前沒發現,你是這麽有想法的人,嗯?還騙我不會凫水?” 雲意姿越說越生氣,這股氣在心裏憋了許久,早在飲綠小榭開始——積攢到現在,不亞于火山噴發了! 今天總算是讓她逮着洩憤的好機會,反正此處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肖珏又是大病初愈,根本沒力氣反抗,此時不揍更待何時。

     對着他的胸口就是一頓錘,掐,抓,要不是不太雅觀,還想狠狠咬上幾口洩恨,最後瞅着标準美少年的小臉蛋兒,雲意姿猶豫了下,終究沒在他臉上添彩,隻揪着那彈性十足的皮膚,往兩邊扯,兇巴巴地逼問: “下次還敢不敢了?” 肖珏的臉被她捏得變形,一眨水光彌漫的眼,口齒不清: “雲,雲娘……” “有點,嗯……奇怪。

    ” 看到他這個樣子,雲意姿隻覺氣血上湧,一股怒氣直沖天靈蓋。

     敢情還給他揍舒爽了?! 雲意姿眸光一暗,松開他的臉,轉去卡他脖子。

     落在她手中的那一刻,肖珏不受控制地一顫,她卡在她脖子上的十指還沒有用力,他便仿佛感覺到了一股電流,從她的指尖傳入,透過皮肉,流經血管,鑽入心髒之中。

     他的表情,愈發如同幼獸一般無辜,雲意姿隻覺古怪,古怪至極,為何被掐住了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點反應也沒有。

     篤定她不會下手麽,帶着那麽一點賭氣的心理,雲意姿緩緩用力,肖珏眸光專注,一動不動地黏在她臉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纏上來撒嬌似的。

     那股黏膩勁兒……雲意姿一個激靈。

     “你,”她沉着臉問,“就不怕我真的下死手。

    ”不為所動,實在是可惡啊。

     肖珏彎彎眼睛,小聲地說,“不會反抗的啊。

    ”雙手緊握成拳,安安穩穩地放在身側,躺平的姿勢十分标準。

     他喘了口氣,臉紅地回味:“雲娘的手心好小好軟,也好溫暖啊。

    就這樣死在雲娘手裏,我也毫無怨言。

    ” “……” 雲意姿震驚到失聲。

     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胸膛起伏不定,手中好半天都沒有用力,隻是死死籠在他的脖頸之上。

     她臉色古怪地盯着他。

     過了一會兒,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有什麽東西從眼眶中滾落了出來。

     砸在他的下巴上,讓他臉色一變。

     “怎麽了?為什麽哭了?”肖珏頓時一陣慌亂,她怎麽突然這樣,眼睛都紅了,可憐巴巴,好像被揍了一頓的是她,肖珏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擡袖給她擦拭。

    擦着擦着,卻停下了動作。

     冰涼的指腹按在了她的眼角,定住不動。

     這是他第三次,見到她哭。

     第一次是在繁枝小苑,她慌張匆促地沖他跑來,脖子上的血痕,令他勃然大怒。

    第二次……是誰也不想提到的素折的死。

     這一次呢,是為了什麽…… 雲意姿靜默地垂着眼,仍然在面無表情地落淚,晶瑩的液體不接觸臉頰,直接從眼眶中滾落,接二連三,墜到他的臉上。

     長長的睫毛上還挂着一兩顆,像極了剔透的碎星。

     這樣脆弱的她極為罕見,瞬間擊中了他的心髒。

    肖珏的心口宛如被鈍刀子割着,疼得一抽一抽,他以為是哪裏做的不夠好,惹得她生氣難過。

     他哄道:“我知道錯了,別哭了好不好?雲娘你怎麽罵我,打我都行,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哄她這種事,他十分樂在其中。

     “我很生氣。

    ”雲意姿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不再落淚,隻眼眶淡淡充血,淡色的眼眸有些疏離,“公子是怎麽想的呢?為什麽要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下去,隻是為了逼迫于我麽?你知不知道,那樣的舉動當真令人難過。

    那一次太液池遇險,公子好不容易逃回生天,便是這樣輕視自己的性命的?你可有考慮過我的感受?……還騙我說不會凫水,真的很可恨。

    在水裏遊到脫力,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我有多害怕,你想過麽。

    ” 酸澀感又湧上鼻尖,雲意姿再一次被深深的無力感所壓垮,真不知該拿他怎麽是好,跑吧他要發瘋,掐死他吧還下不去手,想了想,隻得咬牙切齒地捏緊拳,又在他身上狠狠地揍了幾下。

     肖珏一聲悶哼,按住了她的手腕。

    貼在胸口的位置,雲意姿掙脫不去,幹脆垂下眼睛,咬着牙說,“算了,我跟公子說這些做什麽。

    說了你也不會聽。

    ” “你從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 越說聲音越低,黯然神傷。

     “不是的。

    ”肖珏盯着她的眼睛,異常認真:“雲娘,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

    ” “對不起。

    ” 他說的很輕,卻很真摯。

     雲意姿立刻抓住機會:“公子能保證再也不這樣了麽。

    ”她鼻尖泛紅,柔聲軟語。

     肖珏卻是好一陣雲遊天外,眼神飄渺地說:“我也很想答應雲娘的啊。

    ……可是如果你要離開,我還是會控制不住,還是會做出我自己也無法預料的舉動的啊。

    隻要一想到,你要抛下我,要離我而去,去到我看不見的地方了,我就很生氣,很憤怒,很想殺人——你能明白麽,雲娘。

    ” 給她擦淚的動作誘哄意味十足,又溫柔又耐心,眸光卻炙暗,湧動着淡淡的失望。

    肖珏心裏不可扼制地冒出念頭,怎麽不哭了呢,真想多看看她失控的表情呢,最好是渾身顫抖,抽噎着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這樣黑暗的念頭一閃而過,他的目光愈發柔和,深處卻潛藏着吞噬一切的暴戾,他的指腹摁在她眼角,緩緩地摩擦着,下手卻越來越重。

    不再像給她拭淚,反而像要蹭掉一層皮,呢喃:“所以雲娘要乖乖的,不要讓我懷疑才行啊。

    ” “不是說過不會離開的麽!” 雲意姿“嘶”了一聲,音量拔高。

    抓住他的手,皺緊眉頭。

    軟硬不吃,真是難搞。

     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肖珏也目不轉睛地凝視她。

     雲意姿睫毛一抖,從他身上下來,抓了抓長發,在瀑布邊走來走去,整個人顯得煩躁不已。

     經歷了前世之後,她以為自己對待這些事宛如一潭死水,早已喪失了這樣鮮活的一面,比他多活了那麽多年,自認刀槍不入,偏偏小病秧子不按常理出牌,屢屢打她個措手不及。

    饒是鋼鐵般的意志,也抵不住這般折磨啊,終于逼得她徹底抓狂,忍無可忍,用了最直接粗暴的手段—— 揍他一頓。

     哪裏想到小病秧子皮糙肉厚,雲意姿什麽便宜也沒讨着,還被他給氣哭了,當着他的面掉眼淚。

     雲意姿抹了把臉,深吸一口氣。

     越想越覺得丢臉,特不甘心,各方情緒湧上心頭,那種想哭的沖動又來了,被她扼腕,硬生生忍住。

     必須給他一個教訓! 好半晌,肖珏的聲音弱弱傳來。

     “雲娘,你消氣了麽?” “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

    ” “原諒我好不好?” 不同之前的強硬,态度軟化了很多,肖珏全程目睹她在瀑布邊來回走動,不光她,他也煩躁得不行。

    于是嘆了口氣,像是達成了某種妥協。

     聽他語氣凄慘,宛如遭受了慘無人道的虐待。

     雲意姿不禁遲疑了一下。

     方才她下手應該不是很重,不至于這麽承受不住啊?而且長手長腳一人,為什麽非要擺出一副蜷縮的姿勢啊。

     雲意姿一陣頭疼。

     肖珏的額上還系着繃帶,那雪白柔軟的細綢,延伸到淩亂鋪陳的黑發之中,眉毛皺成一團,苦兮兮地瞅着她,像是一枚任人揉捏的小媳婦。

     雲意姿的臉色凝固,不可思議。

     她一振袖子,沉了沉氣,學着他慣常的模樣,挑唇一笑。

    怎麽看,怎麽陰森。

     緩步上前,一彎身,重新壓坐回他的身上。

    按住他包裹在單薄中衣下,韌性十足的胸口。

    指尖旋動,從左到右,随意地畫了一個圈,笑得不懷好意:“好啊,那公子躺着別動,讓我消消氣,怎樣。

    ” 她眼底笑意盈盈,莫名像狐貍般魅惑,又十分狡詐。

     他掌住她的腰,臉色都變了,雲意姿卻一臉正經,把那隻手拂開。

    擺動腰肢,故意一點一點,往下挪去。

     肖珏立刻撐起上身,“別——”制止的話剛剛喊出,尾音一劃卻是一聲低呼,他渾身發軟,無力地躺了回去,表情糾結痛苦中又夾雜着一絲快意。

    就像觸發了某處開關,剎那間洪水決堤—— 肖珏臉都綠了。

     …… 身高腿長的少年垂頭喪氣,一步一步挪到雲意姿的身邊,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雲娘,其實我……咳咳咳,” 肖珏摸了摸鼻子,眉毛糾結得都要成麻花了。

    雲意姿手心捏着一顆紅通通的漿果把玩,聞言,笑眯眯地回過頭,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嗯?公子想說什麽?” 肖珏反而哽住。

     見她目光清澈,語氣溫柔,一派天真單純,不谙世事的模樣。

    好像半個時辰前,對他做出那樣過分舉動的人,不是她。

     雲意姿自然毫無壓力。

     反正被搞亂的是小病秧子,弄髒的也是他的袍子。

    方才倆人外出,去找東西裹腹時,剛好遇到一條溪流,雲意姿便十分自然地,當着他的面把弄髒的地方洗了洗。

     水面上飄着的一層濁物,把他臊得臉紅脖子粗,以至于後來一路上都臊眉耷眼,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回來倒是抓耳撓腮,支支吾吾地想盡辦法挽尊,那些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滿臉郁悶,整了整袖子,走到她身邊,與她肩并着肩,抵足而坐,時不時摸摸後腦勺,感覺渾身都不自在。

    這般自顧自地臊了一會兒後,他又忍不住去看雲意姿,見她正一臉淡定,若無其事地擦着果子,肖珏仿佛也被感染,徐徐松了口氣,也逐漸地冷靜了下來。

     雲意姿剛把果子上的水漬擦幹,湊到嘴邊待咬,便感到一股熱浪靠近,肖珏貼着她的耳廓說話,一股炙熱的氣息送來,如同羽毛搔動着皮膚,微微的癢。

    他在她耳垂咬了一口,含笑退開時,雲意姿捂着耳朵,羞恥地牙根發酸,橫眉瞪了過去: “公子你正經一點!”摸摸臉頰卻有點發燙。

    想到他話裏何等虎狼之詞,雲意姿心情複雜。

     該說男子在這種事上一向無師自通麽,一向純情的公子珏,竟然也會說出那樣的葷話。

     被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來,肖珏渾身泛起燥意,再一次聳肩咳咳咳,假裝什麽都沒發生。

    還是忍不住偷偷瞧她,見她耳垂通紅,想她定然也很羞恥,不禁有點後悔,是否太過孟浪……這種情緒像是能夠傳染一般,在體內不可控制的放大,燒得人口幹舌燥……肖珏猛地站了起來。

     起身幅度太大,驚動了雲意姿,不禁啧一聲,這家夥又搞什麽名堂?見他在做深呼吸,還做的挺起勁,胸膛不斷起伏,遂不再管他,填飽肚子要緊。

    他們摘下這些漿果的時候就仔細确認過,無毒,可以食用。

     有酸有甜,酸味兒居多。

     顏色深的,酸味不那麽沖就是了,手裏這個,雲意姿咬了一口,說不上多甜,也并不是很酸,味道還算合适。

    她皺着眉,咽了下去。

     肖珏閑了下來,又過來騷擾她: “雲娘的……甜麽?”不知何時他指尖拈着一顆暗紅色的果子,外皮飽滿毫無瑕疵。

    一股濃郁的果香飄來,聞着便很誘人。

     見她盯着他手裏看,肖珏立刻殷勤地笑了:“我這個是甜的。

    ”給她眼巴巴地遞了過來。

    雲意姿觑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口感還算不錯。

     肖珏見她表情,便知合她心意,不免大為心滿意足,強硬地塞到了她手裏。

    雲意姿也沒拒絕,又咬了一口,這次那股清甜味兒一路蔓延到舌根,極為開胃爽口。

     有點驚訝,接下來的啃食速度便快多了。

    肖珏蹲在一旁,捧腮盯她,眼睛裏的光都要溢出來了: “雲娘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

    ” 他美滋滋地說。

    雲意姿不習慣吃東西被人看着,忍不住擡袖擋了擋,又覺得沒這個必要,索性當着他的面,咔擦咔擦地啃了起來,小病秧子愛看就看吧,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癖好。

    不過他怎麽一直都不吃,算起來,他們兩天都沒進食了,大病初愈,還餓肚子啊,雲意姿随手揀了一個,遞到他面前,肖珏卻搖頭說不餓。

     雲意姿暗暗翻了個白眼,惱這家夥的反複無常,索性不管他,肖珏見她吃得頗歡,眸光愈發溫暖,像能把人融化了一般,他臉漲的通紅,盯着她被汁水潤澤的紅唇,隻覺得自己變成了那顆果子,被她一口一口,慢條斯理地吃了下去,實在是憋了又憋,也憋不住,沒話找話道: “你要是喜歡,我再去給你摘一些。

    ” 雲意姿淡淡“嗯”了一聲。

    把剩下的兩口啃完,又揀出一個紅彤彤的來咬。

     餓得狠了,雲意姿嚼果肉的速度有些快,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像隻小倉鼠,整個山洞隻回蕩着咔擦咔擦的聲音,雲意姿凝視着前方,忽然張口: “公子。

    ” 肖珏已經走到洞口了,聽見她的呼喚,腳步停在半路,又背着手走了回來,沖她微微彎下腰,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怎麽了?” “我這個特別甜,你要不要嘗嘗?”雲意姿別開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肖珏注視着她,眸光一動。

     “真的?”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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