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皺着眉,一臉便秘的表情。
郭莺莺撅起了嘴,冷哼,“小軍爺有話不妨直說。
”
胥宰小聲對她道:
“我們家将軍,非常讨厭女人。
”
胥宰偷偷将郭莺莺扯得更遠了點,指了指心口,“他呀,這裏被傷過。
傷得透透的,陰影重着呢。
”
郭莺莺捂住了唇,這是随随便便就聽到一個驚天八卦麽,眼裏燃起興奮的火苗。
背後忽然響起一道陰森森,冷到結冰的聲音:
“胥宰。
”
殺人一般的目光盯了他片刻,吓得胥宰差點直接跪下求饒。
從那薄唇中,才吐出淡淡兩個字:
“走了。
”
利落拿過擱在桌上的劍,領着手下吃飽喝足的黑衣兵士便走了出去,随着一行人陸續離開,方才還擁擠的客堂頓時空蕩蕩一片。
門大開着,外邊的天全黑了,夜幕低垂,沒有星星月亮。
今夜的風果然異常猛烈,店門口,搖晃的燈籠鋪下一片紅光,照射在黑色的披風之上,暗金色花紋流竄,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被風吹得烈烈作響。
那郎君的腳步停滞了一下,像是在等什麽人。
其餘的人便也沉默地立定,似圍繞,又似清晰地劃開了一個分界。
他生得很高,也很清瘦,讓人覺得,宛如傲然挺立的一棵孤松,恍惚間,便落了滿身皚皚的雪。
一會兒,那道高挺颀長的身影一動,消失于夜色之中。
馬兒打響鼻的聲音響起,緊接着噠噠的馬蹄聲傳來,愈來愈遠。
“都走了麽?”
雲意姿蹑手蹑腳來到郭莺莺身邊,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方才她一直躲在簾子後面,把他們的交談盡收眼底,她也沒想着跑,畢竟店在,郭莺莺也在這裏,就怕中途出了什麽差錯,累得郭莺莺小命不保,她可是熟知肖珏的秉性,一言不合能刨你家祖墳那種。
幸好小病秧子沒有認出她來。
郭莺莺拈了粒花生米,放嘴裏嚼得嘎嘣響,哼哼兩聲:
“這些個當兵的,都是些大老粗,毛手毛腳,嘴巴倒是嚴得很,什麽也不肯透露。
”
說着說着,沉醉一般吸了口氣,“不過,你見沒見着,他們那個頭兒,生得哪裏像個帶兵打仗的将軍,那股鮮嫩勁兒。
可真是俊過頭了,你見過居然有人能生成那副模樣麽,老娘活了二十多年,是真沒見過,差點把眼睛看直了去,嗳,丢人!老天爺是偏心到底了。
可惜不像個好相與的,否則少說,也得留人住個店再走啊。
”
雲意姿習慣了她滿嘴跑火車:“上次遇到那個貨郎,你也是這麽說的。
”
郭莺莺搖頭,“這個可不一樣,太不一樣了。
”
她忽然想起什麽,一把揪住了雲意姿的腮幫,“說,跟他是不是認識,”
“哪能呢?”雲意姿去扯她的手,讪笑,“這些人不就是偶然路過罷了,行軍的兒郎們,平日裏接觸都難,又怎麽會認識。
”
“我不信,”
郭莺莺捏了捏她,又說,“老娘是誰,哪能看不出點貓膩。
最不濟,你肯定見過他,”
實則,是因方才,雲意姿從那桌子底下起身時,險些要撞到額頭,照那架勢非得磕出條血印子,那郎君卻突然用手擋了一下,完全就是下意識的舉動,因為他的表情也是沒反應過來的。
隻是為什麽他倆要裝作互不認識。
肯定不簡單。
郭莺莺啧啧稱奇,就是覺得,這兩個人之間肯定有什麽事,敏銳地嗅到一個大八卦的氣味,她可不會就這麽揭過的。
每天這麽按部就班地活着,也實在無趣,總得有點樂子不是,顯然,她将今日這一場奇妙的邂逅,當成了一個極大的樂子。
迎着燈下熱切望着她的一雙眼,雲意姿壓力很大地移開目光,隻見一隻黑不溜秋的蛾子,撲棱撲棱翅膀,一頭沖向火苗。
火光猛地一晃,将牆壁上的黑影拉得老長,那蛾子順着桌角,跌落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動彈。
傾訴欲望,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忽然催生,且愈發濃烈。
雲意姿嘆了口氣,從容地坐了下來,幽幽說道:
“好吧,如你所想,我曾經與那人相識,”想起什麽,她再一次深深嘆息,“何止相識,簡直是有深仇大怨啊。
”
“等等!”郭莺莺摩拳擦掌,“我取兩壺酒來。
有故事,怎可沒有酒?順便讓小六把後廚收拾了,哈哈。
”
說着便興緻很高地沖向靠近櫃臺的側門,那兒有一個通向地下酒窖的通道,等她揣着兩壇燒刀子,踢開長凳,一屁.股坐到桌子上,
從門邊上鎖回來的雲意姿搖了搖頭,知道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接過郭莺莺遞來的酒壇,雲意姿輕輕一嗅,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有點微醺,酒果然是個好東西,似乎能讓人忘卻所有煩惱。
想起她做過的事,唉,也許有些事總是逃不掉的,它一定會在特定的時機找上你。
必須面對,必須解決,否則,将會成為困擾一生的心結。
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吧。
“其實,并不是什麽太長的故事。
”
她緩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