屆時局勢逆轉,公子珏,非傷即死!
王炀之剛剛挪步,身邊人便沒了影子,他頓時大驚——
肖珏感到背後一股凜冽殺氣,立刻腳步一錯,堪堪斜轉身來,将刀刃釘入地面,便見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箭尖“噗呲”刺入肩頭,雲意姿緩緩地滑落在地,就在即将落在地面的那一瞬間,身體被一雙手臂接住,少年低啞的聲音傳來:“雲娘!”
雲意姿微昂脖頸,越過他的肩頭,強忍疼痛對那人咬牙顫聲:
“你要殺他,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
肖珏重重一震。
他在短暫的怔愣以後,忍不住顫抖起來,他本以為,感受不到雲意姿對他的情意,現在方知大錯特錯。
他錯的多離譜!抱着她在懷裏,肖珏滿頭烏發垂落,眼中映入她肩上血流如注,還有因疼痛而擰緊的眉頭,雙手忍不住發顫,心髒仿佛被人狠狠剜去一塊。
“你竟然為了他……你竟然為了區區一個庶子!”梁懷坤死死咬牙,以斷劍指向雲意姿,揮之不去的陰鸷沉痛。
雲意姿知道梁懷坤對她有情,那是她隐忍十年換得的,對此毫不意外,隻是漠然回望。
“快傳醫官!”王炀之高喝一聲。
肖珏就像猛地反應過來,抱着她的手微微一緊,雲意姿忽然感到一股溫熱浸濕了她的頸窩,驚訝,他……竟是哭了?
雲意姿生出幾分無奈,低低道:
“傷的是肩上,死不了的。
”
“公子,你別哭啊。
”
“雲娘……”肖珏卻語不成句,抖着手,捂住她流血不止的肩頭。
渾身難以遏制地顫抖起來,鼻尖凄紅,臉色蒼白至極。
他睫毛撲簌,不停地落下淚,他将雲意姿一把打橫抱起,淚水一滴一滴不受控制,砸落在雲意姿的臉頰上,臉色卻沉靜無比:
“不會的,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傷。
”
離去時,雲意姿最後看了梁懷坤一眼。
我會親眼看着他登上那個位置,看着他再一次将梁國踏為平地。
看着你,再一次一無所有,淪為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你休想阻止這一切。
梁懷坤看懂了她的眼神,心底湧起瘋狂的恐慌與殺意,看着少年抱着雲意姿一步一步地走遠,逐漸離開視線,臉色陰郁得可怕。
豁出性命去救另一個男子,還是與他有着潑天仇恨的人,這一刻梁懷坤清楚無比地知道:
他的雲姬就要離他而去了。
他更是無比想知道,她到底是心存不甘以此報複,還是真的對他再無情意。
鬥笠早已在打鬥中被風掀走,梁懷坤的面容早已不複俊秀斯文,而是隐隐猙獰,他雙目怒紅,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古怪的咆哮,宛如某種獸類。
他從齒間擠出嘶啞一聲:
“宛須。
”
“屬下知錯。
”宛須将袖弩解下,匍匐在地,平靜地接受主公的怒火。
猶如一個沒有感情的偶人。
梁懷坤走了過去,重重一腳将他踹倒。
宛須爬起,再次恭敬跪在地上。
梁懷坤的靴子踩上宛須的指骨,靴底在他的五根手指之上狠狠地碾壓,直到血肉模糊。
宛須渾身因疼痛而顫抖不止,卻一聲不吭,甚至不将手縮回去。
他隻是一遍一遍重複道:
“主公息怒。
”
王炀之剛剛上前一步,梁懷坤隐含暴戾的眼神便投來:
“寡人教訓寡人的奴才,司徒大人也要插手麽?”
陳禦史嘆了口氣,嘀咕:
“大人您定是百國有史以來,第一好管閑事的司徒了。
”
王炀之苦笑。
***
夕陽餘晖的光芒中,他的眉毛被染成橘黃之色,按着她的肩膀,溫熱的呼吸在頸側噴灑。
“像這樣沉着肩,肘部擡高。
對,站定,看準你的目标。
”
“嗖”的一聲,長箭離弦而出,射落樹上一枚紅果。
她放下弓,似在走神,他瞧她一眼,不悅了起來。
涼飕飕喚一聲:“雲娘娘。
”
“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雲意姿最讨厭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因為說完必然跟上一句:還是讓小的去掃茅廁吧。
她才不會發落他呢,他可是唯一一個能跟她說話的人了。
望舒臺實在太安靜,原本有一個瘋掉的女人住在隔壁,不過不久前她死了。
他雙手籠在袖中,頭上的小帽烏黑油亮。
“我說,你定然出身一個極好的家族,有這麽好的箭法,還有那麽漂亮的一手字,怎麽會進了宮來呢?”雲意姿轉身坐到了秋千架上,偏着頭瞧他。
“小的……”他說了什麽,卻含糊不清,慢慢吹散在了風中。
負手而立,白皙清瘦,像一個悠閑的公子哥兒。
他的臉在夕陽下朦胧不清。
雲意姿忽然意識到,這是一場夢境。
他是前世那個侍內。
叫什麽來着?
靈光一閃,好似是,金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