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定風波(4)
“司徒大人,”越嘉憐将碎發撩到耳後,不見半點慌亂,“您說這話就奇怪了,眼下這副情形與我何幹?我也不知他二人,怎會出現在此處啊。
”
她看着雲意姿,“哎,你是哪裏的人?你可知,他是公子珏,你怎麽敢……?還弄的到處是血?”驚呼着捂住了唇,頗為看不過去地搖了搖頭。
雲意姿擡眉不作辯解,她與王炀之一同前來,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對肖珏下手,他王炀之何等人物,又豈會被蒙蔽,果然,王炀之看罷越嘉憐作戲,拂袖清冷道:
“宗姬娘娘,事情真相究竟如何,等王上來了,您再一五一十地解釋清楚吧!”
那張端方君子的面容,罕見地出現怒意。
原本因一些舊事,王上待越家格外縱容,然而這一次當真是過分了,竟把好好一個公子折騰成這副模樣!王上初初登基,本就舉步維艱,借燮國助力,乃是王上的一大籌謀,若是今日之事壞了王上大計,當如何是好?!
越嘉憐冷冷地哼了一聲。
王炀之心下被憂慮覆蓋,不欲管她,低頭看向昏迷的肖珏:“他這是怎麽了。
”
雲意姿抿唇:“您看看吧。
”
王炀之坐于榻邊,伸指搭在肖珏腕上,長眉漸漸攏起,難怪她是一副難以啓齒模樣。
遂蓄力點了肖珏幾處穴位,令他睡得更沉:
“你且看好他,我這便去傳醫官。
”
說着起身。
在他與越嘉憐擦肩而過的瞬間,袖子被輕輕拉住。
“大人,司徒大人,”越嘉憐擡頭,默默垂淚,她當真生得極美,楚楚的眸光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走了去,兩行清淚滑過唇角,這一刻柔弱與媚色都到達極緻,她悄悄貼近,攤開掌心将一道血痕亮與他看:
“您那一箭,擦傷我了。
你就半點都不感到愧疚麽?”
“待醫官來了,自會為娘娘醫治。
”王炀之看着她扯住袖子的手:
“宗姬娘娘,請放開我。
”
語氣冷淡無情,唇角平直,目光清正。
司徒的氣質一向溫和寬宥,說話都是溫聲細語,從不急赤白臉,何曾有過如此神情。
能讓他這般蹙着眉心,仿佛面前之人犯了什麽十惡不赦之罪,越嘉憐心底湧起濃濃負罪感,以及深深不甘。
她低低地笑了出來,好一個光風霁月的大司徒呀!松開手,忽然厲聲道:
“您說,王上會如何處置我?”
“自然是按宮規處置。
”
王炀之站立一瞬。
說罷便快步離去。
青色背影逆光,袖袍因風而動,宛若一道遙不可及的夢。
雲意姿正給肖珏擦去血污,指尖不意擦過他肩,沾上濃稠血跡。
她撚了撚,将肖珏的衣領拉好,皺眉:
“這就是您說的,與他有些誤會?”
越嘉憐聞聲,倚在門邊望了過來,妖妖嬈嬈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呢?”
她挑唇,看着昏睡中的肖珏,竟是一絲癡迷,吃了那樣烈的藥物,尋常人早就欲.火焚.身,淪為隻會求.歡的牲畜了。
這公子珏竟未露出半點醜态,倒也是稀罕。
男子的自制力本就微薄,更何況他尚且年輕稚嫩,便有如此強大的忍耐性,真不知長成以後,該是何等誘人。
妖女最愛渎僧,把高高在上的衛道者拉下蓮臺,是她最熱衷做的事。
可惜了啊,此等容色若是生為女子,該是何等尤.物。
肖珏盡管被王炀之點過穴,抑制藥物的發作,卻仍是難受至極。
他突然弓起身子,似是要喊出什麽來,卻死死地咬住唇,又是血珠冒出,雲意姿擔心他将嘴唇咬壞,掰着他的下巴用手帕給他放在唇中,眸光已是微涼。
她心中不快,越嘉憐做出這樣的事,給她整了一個這麽大的爛攤子,但凡越嘉憐留一點餘地,事情也不至于變成這個樣子。
“宗姬娘娘,你到底給他吃的什麽?”竟是如此之烈,要讓他不停劃破手掌來遏止。
越嘉憐掩唇“噗嗤”一笑,“瞧你說的,難道我還能害他不成?”神秘一笑:“我給他吃的,可是一種大補的仙丹呢。
”
她突然反身,将門輕輕阖上。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充滿不可言說的少女般的嬌俏。
等笑夠了,她緩緩瞧向雲意姿,眼尾挑着,充滿蠱惑地說:
“你難道,不想試試麽?将這樣潔白如紙的少年玷污,看他因無法疏解苦苦掙紮,因欲.望而堕落的模樣,定是無比痛快吧?”
雲意姿與她對視,頓覺齒寒。
不語,低眉。
少年虛弱至極,雪白外衣之下,是鮮亮淺紅。
如一張秀美皮囊間,藏着凜凜殺意。
血漬污染蒼白的側臉,有種割裂的美感。
她知道,這看似安寧的背後,乃是一片深淵,他的體內藏着一隻張牙舞爪的惡鬼。
倘若給予足夠的時間和養分,終有一天會破籠而出,将所有擋住他的人撕成碎片。
譬如前世那位燮國世子的結局,便是被肖珏五馬分屍。
聽說禍因乃是,這位世子,曾在肖珏母親的靈位之前,說過一句不敬之語。
梁宮有位嬷嬷,曾在王宮從事過,聽她描述,當時五匹高大的駿馬,分別拉住了那位世子的脖子與四肢,而肖珏着玄黑太子服飾,立于看臺,執杯淺笑。
一聲令下,五馬撒蹄。
他嫡親兄長的血濺到鞋尖,立刻有侍女上前,跪着給他拭去。
他卻将人一腳踹倒,慢條斯理地走下看臺,傾杯,将酒液全部倒在,那沾滿血污的頭顱之上。
輕嘆一聲,眉眼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