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定風波(2)
本想着越嘉憐弄了個季瀚清入府,要應付這位校尉就得廢上好些功夫,應當不會來找她麻煩,沒想到還是來了。
雲意姿奉了一杯茶水到她跟前:“不知宗姬娘娘說的是什麽事?”
越嘉憐不接,重重一哼:“再要敷衍?我知曉你與公子珏私交甚好,便想着讓你幫我一個小忙罷了。
又沒叫你作何傷天害理之事,怎麽偏要多番推诿呢?”
雲意姿大驚道:“不知是誰要這般污蔑,我與公子珏清清白白,斷無任何私下往來。
”
越嘉憐美目一凝。
沒有想到她能臉不紅心不跳地否認,想着那人同她信誓旦旦地說,分明看見這雲氏與燮國質子有所茍且,描述得繪聲繪色,夜晚那公子珏,還從她的屋裏翻出……
她嗤笑一聲:
“一個兩個都說清白,難道我的耳朵是聾的、眼睛是瞎的麽?不過呢,我對你們究竟是何種關系,并不感興趣。
你隻需乖乖照我的吩咐辦事,否則,休怪我翻臉無情。
”
說到最後,面上隻餘陰狠。
雲意姿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話裏話外透露出的消息——莫非有人與越嘉憐告密,稱她與肖珏有染?還是越嘉憐手下的人看到了什麽?
她心思急轉,見越嘉憐沒有追究的意思,隻步步逼自己幫她成事,遂正色道:
“不瞞宗姬娘娘,這位公子珏,乃是周國國君的妻弟,王後娘娘仁善心慈,常命我們多加關照,至于所謂私交,實在是子虛烏有。
還請宗姬娘娘不吝告知,您私下約他相見,究竟是作何打算?”
越嘉憐但笑不語。
越嘉夢卻冷笑一聲,“姐姐何需同這賤婢廢話!我隻需一鞭,她便會乖乖聽話了。
”
雲意姿可沒忘了,越嘉夢那鞭子上長着倒刺!若是受上一鞭,怕是要生生挂下一塊血肉了。
可她這般嚣張,雲意姿淡淡看她一眼,越嘉夢一個激靈,倏然起身道:
“你敢瞪我?”猛地甩出一鞭。
自從被季瀚清劃傷脖子,雲意姿便常去尋雁歸請教,學了些防身的技巧,這時躲得飛快,那鞭尾隻撩到她一片裙角。
竟敢躲開?越嘉夢更是火大,揚手又要甩來一鞭。
越嘉憐“诶”了一聲,慢吞吞地制止道:“無需動粗。
這媵人細皮嫩肉的,又不是你手底下那些驚鵲衛,打壞了,叫我怎麽跟王後娘娘交代?”
“交代?”越嘉夢冷哼一聲,“隻是個奴才,有什麽需要交代的!”
嚣張跋扈若此,越嘉憐卻是伸手,親昵地點她額頭:“你呀。
”
越嘉夢哪裏不能領會,姐姐的意思是給她一個警告即可,不許動手。
眼珠一轉,瞧着雲意姿,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敵意。
雲意姿才不搭理,隻對越嘉憐道:
“若宗姬娘娘不告知于我,恕難從命。
”
越嘉憐定定看她,突然和顏悅色道:
“哪裏有什麽打算?隻是約他吃一杯茶,當面說開一些誤會罷了。
唉,公子少年心性,難免執拗,似乎對我誤會頗深,怎麽也不肯與我冰釋前嫌,隻能借你這東風使使了。
”
誤會?雲意姿哪裏信她的鬼話,定是之前潛入小榭之中,做了什麽難以啓齒之事,否則,肖珏也不會厭她若此。
依雲意姿看來,這魚水之歡,需得你情我願才得樂趣,一方強迫威壓,偏要霸王硬上弓,不會生情隻會生怨……
更何況,肖珏才十四之齡,這越嘉憐便要如此生猛,與那些亵.玩童女的惡霸何異,倒是不亞于禽獸行徑了。
雲意姿看着越嘉憐的目光微妙起來,又尋思,是不是也應該反省一下自己?
一想,立刻心安理得:她跟肖珏又沒有真槍實戰地發生什麽,隻是親了一口,抱了一下,算不得禽獸。
頂多徘徊在邊緣。
“你可會寫字?”越嘉憐自然猜不到雲意姿心中想法,狀似随意地問道。
越嘉憐定是把她調查清楚了,之前在周宮,雲意姿倒也學過一些筆畫。
猶豫片刻,便不打算隐瞞:
“是會一些。
”
“隻是不曾有紙筆……”話音一落,立刻便有人捧着成套的紙墨筆硯到了跟前。
雲意姿哀嘆,她就知道,越嘉憐定是有備而來了。
在越嘉憐明面含笑內裏威脅、以及越嘉夢虎視眈眈的視線中,雲意姿将一手掌大小的箋紙鋪開,硬着頭皮問:
“約至何處?”
“停雲樓。
”越嘉憐似笑非笑道。
停雲樓……還真會選地方。
這宮中确實是有這麽一座閣樓,就在太液池的盡頭處,池邊常年霧起,位于盡頭的樓宇更是浸沒白霧,仿佛停于雲間。
“停雲”二字,倒也名副其實。
更重要的是,此樓自先王時已經廢棄,常年人跡罕至。
而且這停雲樓裏邊的一個雲字,正正合了她的姓,讓這紙箋的可信度有了十之七.八。
隻是……依她性格,絕不會作出主動邀約這種事吧?依照肖珏的頭腦,應該能猜到吧?
雲意姿一想,便放心下了筆。
這手字,乃是前世同素商殿的一位侍內學的,聽說那人未去勢前是家中獨子,父親是個文官,教他寫得一手好書文,大篆小篆,行書狂草,還有極為正規的簪花小楷。
雲意姿盯着筆下的字,有些恍惚。
說起來,前塵竟是如夢似幻,年月日久,有時錯覺那些記憶,會不會隻是她經年一場大夢。
沒有百國宴沒有梁懷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