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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珰(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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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珏的手從衣袖上拂開,認真道:“方才桂姬還留給公子一句話,公子可知,都說了什麽。

    ” 虞子覓的屍體已被王上所派的人拖了下去,隻留原地一灘血跡,不斷有宮人端水走進,進行灑掃。

     那匕首是貴重之物,由樊如春奉還歸來,呈到了肖珏手中,又匆匆退下。

     肖珏并沒有靠近虞子覓,自然是不知曉她都說了什麽的,他也渾不在意: “許是什麽詛咒之語吧?”用胥宰遞上的帕子擦拭刀身,本來已經被樊如春處理得很是幹淨,他卻好像上面沾着什麽髒東西,反反複複地擦拭,連刀柄上凹陷的紋路都不放過。

     他冷笑反問,“難道還能是祝福不成?” 雲意姿淡淡地說: “她說,希望公子能贏。

    ” 肖珏擡起臉,臉色有些詭異:“贏?什麽贏?為什麽希望我贏?” 當然是在未來那一場奪嫡的拉鋸戰中啊,看來桂姬的心中并不是沒有怨恨的,這也許……是那個一輩子逆來順受的女人最後的反抗。

    隻是,這反抗也如此綿軟、毫無力道,僅僅是一個渺小的祈願。

     然而,這祈願終會實現。

    想到此處,雲意姿鄭重其事地對肖珏說: “我也相信公子能贏。

    ” 她恢複了一貫的柔和,對他微笑,唇角勾起的弧度都半點不差,肖珏愣神,端詳她好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評價了一句“善變”。

     “嗯?” 肖珏立刻低頭去擦匕首,裝作沒有聽見,刀身被他擦得光可鑒人,一點污點都見不到,這才心滿意足,重新收回鞘中,挂在腰間。

     肖珏想起什麽,說: “剛剛那個問題你為什麽不回答。

    ” 來了,秋後算賬。

    他說的是桂姬問的那一句——你對他呢? 到底是嬌縱多年的寵妃,哪怕表面一派賢良,卻是被寵得從骨子裏就大逆不道,竟敢當衆拿公子珏作比王上。

     雲意姿想着別的事,與少年沉默對望。

     “我以為我不回答公子也能明白。

    ” 肖珏立刻:“……我不明白。

    ” 雲意姿輕輕一笑,眼尾一勾:“當真麽?” 肖珏咳了一聲,拒絕回答。

     怎麽一到這種問題總是抛來抛去,好吧,他就當是她臉皮薄,羞澀難言。

     這麽一想,他心情大好。

    卻聽雲意姿沉吟道: “也許,虞子覓是憎恨她的兄長的。

    ” “怎麽說?” 雲意姿指着虞子覓曾躺過的地方,“她是厭惡純白之色的,所以用血将自己染紅。

    她說宮裏冷漠,她不喜歡,其實她知道,宮外也好不到哪裏去,所以她留了下來,甘心地做着棋子、任人擺弄。

    ” “那朵白花一直被她攥在手心,沒有沾染半點血腥塵埃,定然對她意義非凡。

    ” 不知為何,雲意姿說起虞子覓,仿佛是看着前世的影子,不知不覺便難以停下: “依照她在觀星樓的反應,那個珠兒,應該是陪了她很久的婢女。

    ” “珠兒死了,她的陪伴便沒了。

    于是她選擇犧牲最後的價值,換取解脫……” “你說的,”肖珏難得露出糊塗神色,狐疑道:“我怎麽聽不懂。

    你好像很了解她?” 雲意姿微微一愕。

     她搖了搖頭,“素昧平生,談何了解。

    ” 不過是同病相憐。

     比起雲意姿來,也許桂姬要更可憐吧,一生囚困,為人傀儡。

    好歹前世在最後,她能夠支配自己的生命與結局。

     桂姬卻不能。

     “那你為何要說這一番話?” 雲意姿嘆了口氣,由衷地說: “我覺得……她很是可憐。

    ” 肖珏冷嗤,心想可憐什麽,自作孽不可活。

     他看着雲意姿情真意切的臉龐,唉,她可真是個菩薩心腸,對一個素昧平生之人也能生出憐憫之情,不禁好奇,像雲娘這般的女子,是不是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呢? ——卻肯為了他殺人。

     那種決絕他從未在旁人的身上見過。

     “公子不明白麽?”雲意姿垂眼,“也許就像她說的,如果有一個拼盡全力都想保護的人……大概就能懂那種心情吧。

    ” 赭蘇啊。

    就像赭蘇一樣。

     “你有?” “我有,”雲意姿微微一笑,似看他,又似未看他。

     肖珏凝重地望着她的眼睛,忽然也露出笑容。

     她真是的,總是這樣向他表露心跡。

     胥宰不寒而栗,剛剛死了一個人,為什麽他們兩個還能談笑風生。

     念及有錯在身,不敢說話,乖覺地做着打掃。

     雲意姿回以微笑,轉過身時,驟然冰冷。

     她看着外邊沉沉夜色,想起桂姬最後的瞑目之前,那含淚的哽咽無聲—— “求你,替我跟王上說一句,對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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