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紅色,雲意姿定睛一看,那是被血跡染紅的!
裙角也沾了大片的血,她穿的還是觀星樓那一身,沒有去更換過。
這些血,隻可能是她踩到的,難道她又回去了一次,去看珠兒的死狀?
滿臉的淚水已經風幹,縱橫交錯,桂姬手腳并用地往前爬了幾步,将那白花捧起,手中小心翼翼地合攏。
鸩衛的劍尖猛地抵在了她的咽喉,卻并不刺入,在等肖珏的命令。
雲意姿将肖珏松開,他立刻滾下榻,跌跌撞撞地上前幾步。
頭發全都散了開,如瀑一般披在背後,淡黃的袍子淩亂拖着,少年人纖細的腰線隐在其中,竟有種陰森的明豔。
從一開始的瘋狂恐懼,到現在冷冷地居高臨下,好像不過是彈指須臾。
他赤着腳,盯着桂姬下令:
“殺了她。
”
這三個字,傾注了十足的憎恨,他的目光亦是十足冷漠,隻是好像有點站立不穩,雲意姿連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他順勢倚靠住了,細細地喘着氣。
胥宰抱拳:
“屬下雖也對此人恨之入骨,隻是……隐壹正趕去通知王上,此女畢竟是桂姬。
還望公子三思。
”
他心中難受,卻還是盡職規勸。
肖珏聽不進去,眼睛發紅,惡狠狠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我說,殺了她!”
胥宰面上浮現出猶豫,肖珏噌一下把他的劍奪了過來,作勢要往地上的女子砍去,卻因脫力而手腕顫抖,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臉色慘白地盯着地上的劍。
有人上前一步擋在桂姬的面前,肖珏見是雲意姿,笑了一下,神色掩蓋不住的落寞與冰冷,好像一瞬間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
他說:
“連你也要攔我麽?”
雲意姿看着他搖了搖頭說,“公子如今的情況,怕是不能手刃仇人。
”說着靠近一步,解下他腰間那把匕首,低聲說:
“公子,我來。
”
公子,我來。
她不知道這一句話,給了他多大的觸動。
全身一震,肖珏紅着眼眶,攥緊了手,看着她一步步向桂姬走去,就像是為了他,義無反顧地跳入深淵。
雲意姿一步一步地向桂姬走了過去。
桂姬此刻已經平靜下來,呆呆看着手中的花,她生得峨眉杏眸,櫻桃小嘴,即便落到如此狼狽,仍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誰能想到這般嬌弱的女子,竟會做出那樣的舉動。
雲意姿輕輕嘆了一聲,這桂姬,生得很像是她們周地的女郎。
她蹲下身拔出匕首,锃亮的寒光反射在她眼底,輕輕地抵在了桂姬的胸口。
“娘娘,得罪了。
”
桂姬低頭看着刀尖,神色有點奇怪,出口時音色仍然清冷柔婉:
“不想聽聽麽?”
雲意姿蹙眉。
“不想聽聽,”她擡起臉,沖雲意姿笑了一下,“為什麽非要他的命不可。
”
這會看來,倒似正常了很多。
雲意姿抿抿唇,她手上不是沒有沾過鮮血,隻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這一世她還沒有做過。
刀刃并沒有移開:“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拖延時間,想等來王上的救援?”
桂姬卻彎眼一笑,不躲不避地盯着她說:
“你便是雲氏吧?我一直很想認識你,能讓那腐朽的睡蓮重新盛開,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物。
”
她目不轉睛看着她,像是着了迷一般:
“你的眼睛很是美麗,很像我見過的一個人。
”
雲意姿感到身後的目光愈來愈寒,不禁無奈,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接受誇贊:
“你到底想說什麽。
”
桂姬神秘一笑。
她将垂下的發絲撩到耳後,低聲說:
“你知曉麽,那一片風靈水玉,是王上親自為我種的,呵呵呵呵……在周昙君還未進宮時,便已種下了。
”
又捂唇,故作驚訝地問雲意姿:“哎呀,你家公主知不知道呢?”
她柔柔一笑,“如果她知道,一想到自己還傻乎乎地用那花去讨好虞夫人,會不會氣得發瘋?”
雲意姿有些錯愕地看着她,她也曾有少女情懷,哪裏看不出周昙君對顯王分明有愛慕之情,想要對付桂姬,也是千真萬确。
真要說起來,她們兩個倒是真有仇怨。
所以說她為什麽不去掐周昙君,反而來掐肖珏?
雲意姿想不明白。
她更不明白桂姬跟她說這話的意味何在,炫耀麽?
還是快刀斬亂麻吧,雲意姿不再多說,高高地揚起匕首。
“你要為他殺我?”
桂姬突然指着她身後說。
雲意姿的動作停在半空,桂姬的語氣忽然一變。
“不要殺我好不好,”她赤手握住了白刃,半是哀求半是引誘地道,“你雖是周昙君的人,我卻很是欣賞你。
你想不想做王上的姬妾?我可以幫你呀……哪怕在我之上,我也全然不會介意。
我們可以做姐妹的呀……”
鮮血從她指間滴落,她像是沒有疼痛的感覺,殷切地凝視着雲意姿。
雲意姿沉默地看着她。
肖珏隐隐咬牙的聲音傳來:
“你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