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雪低聲說道:“他……他不是幹部,他是做生意的……”
柳俊大感詫異:“不是幹部?”
靳有為有些好笑,說道:“谷雪,你是不是不懂雙規的含義?這是對幹部才使用的紀律措施。
生意人不可能雙規的。
”
“是真的。
我沒說謊,他真的被丹陽市紀委雙規過……”
谷雪擡起頭,急匆匆地說道,大眼睛裡滿是惶急的表情,似乎生怕柳俊不相信她說的話。
“丹陽市紀委?你是丹陽人?”
“是,我是丹陽市陽城區的,我爸爸叫谷成功,在丹陽市承包了一條公路建設,說好了可以收費的,後來就被市紀委雙規了,再後來,這條路的收費權就被取消了,我爸爸……我爸爸就破産了,欠了很多債,現在都不敢回家,跑江口打工去了,我也隻好到這裡來打工……”
谷雪和柳俊說了一會話,逐漸鎮定了些,說話也流暢了。
靳公子聽得莫名其妙,望了柳俊一眼,苦笑着聳聳肩膀。
柳俊的雙眉都緊緊皺了起來,緩緩說道:“谷雪,你别急,慢慢說,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清楚。
”
柳俊意識到,谷雪反映的,可能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市紀委對一個生意人實行雙規,柳俊還是頭一回聽說。
不管内情如何,單從這個手法上就能感覺到事情很不正常。
谷雪見柳俊态度很和藹,心裡更加增添了信心,歪着頭想了一會,依照柳俊的指示,從頭開始述說。
柳俊覺得沒有弄明白的地方,随口發問。
根據谷雪的描述,這個“怪事”還真的确實發生過。
去年開始,丹陽市就對轄境内的公路網絡實行升級改造。
這也是省裡的要求。
每主政一地,必定大規模改善交通狀況,是柳俊的一貫執政風格。
當上代省長之後,柳俊依舊是照此辦理。
一時之間,a省掀起了一股大修公路的熱潮。
修路是一個燒錢的活,丹陽市财政基礎薄弱,要想在這個事情上不落後,隻能開動腦筋想辦法,其中的辦法之一,就是将高等級公路的建設權和使用權都對外發包。
也就是允許私人資金進入公路建設。
谷成功老家是丹陽市陽城區的,以前一直搞路橋工程,也算是小有積蓄。
對市政府推出的這個“承包方式”很感興趣,和丹陽市政府簽訂了一個合同,承包了一條十公裡的高等級公路建設。
根據合同規定,這條公路建成之後,谷成功擁有收費的權力。
這是收回投資的保障。
當然,所有的建設資金不可能是谷成功一個人籌集的,真要是這樣,谷成功就算擁有收費權,也是鐵定虧本的。
谷成功隻是投入一部分資金,另外一部分,依舊要由市财政撥付。
饒是如此,這也還是一個天文數字般的巨款,谷成功東拼西湊,典當了所有家産,還欠了一屁股債,算得是孤注一擲了。
公路建成之後,谷成功設立了收費站。
據谷雪說,這條公路上來往的車輛很多,每天收取的費用還是很可觀的,谷成功有望在數年之内收回成本,然後就是純利了。
但是好景不長,收費站設立沒多久,谷成功卻突然被市紀委的幹部帶走雙規。
谷成功是純粹的生意人,連居委會主任之類的職務都不曾擔任過,也不是黨員,對于這個“雙規”,全然莫名其妙。
“其實,他們是看上了我爸爸的收費站。
想要占股,又不給錢……”谷雪憤憤地說道:“我聽說,就是丹陽的紀委書記曾永正要他們這麼幹的,曾永正在丹陽就是個土皇帝,雙規了很多人……”
谷成功被雙規了差不多半個月,紀委幹部要他交代“行賄”問題,谷成功交代不出,紀委就不放人。
最後放出來了,谷成功卻發現,收費站已經變成别人的了。
谷成功自然不服,四處告狀,結果被人臭揍了一頓,他那些債主聽說收費站沒了,也紛紛逼上門來讨債,谷成功抵擋不住,隻好跑掉了。
那麼大一筆債務,足可以要他的命了。
債主們急了,可不會跟他講什麼客氣,地下讨債公司也并不難找。
谷雪為了替家裡還債,也輾轉來到省城打工,進了水藍之夜,無巧不巧的就碰到了柳俊,情急之下演了一出“告狀”的經典戲。
“省長,我說的都是真話,您可以派人去調查,要是說了一個字的假話,你讓警察把我抓起來,我絕不喊冤……”
谷雪急急說道,望向柳俊的眼神裡,滿是希冀之色。
一夜之間,傾家蕩産,她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和善的省長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