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消息來得十分突然,猶如晴天霹靂一般,震得人有些發懵。
電話是地區紀檢委副書記高宏強親自打來的,言語說得倒是平和,言道有一些情況,要請柳主任來地紀委核實一下。
老爸放下電話,鎮定了一下心神,向嚴玉成辦公室走去。
書記辦公室内,正有兩名區裡的幹部在彙報工作,見柳主任忽然推門進來,慌忙起身問好。
老爸點頭還禮,倒還鎮靜,随即望了嚴玉成一眼。
他倆是知己,默契很好。
嚴玉成便咳嗽一聲,那兩名幹部就知道兩位領導有重要的工作要商讨,識趣地告辭而去。
嚴玉成起身,親自為老爸泡茶。
“剛才,地紀委高副書記打電話來,說是有些情況,要我去地紀委核實一下。
”
老爸慢慢說道。
嚴玉成提暖水壺的手微微一抖,灑了些水在桌面上。
老爸走過去,拿起抹布擦幹淨水漬,端起茶杯,自己抓了一撮茶葉放在杯子裡,再回到沙發上坐下。
“具體沒說是什麼事?”
“沒有。
”
嚴玉成放下水壺,沉思一下,說道:“可能是兩個事……第一是柳家山機械廠貸款那事,第二可能是聯産承包責任制的事情。
”
“機械廠貸款的事?”
“對。
”
嚴玉成便将昨日在地區與龍鐵軍以及後來跟周培明劉江南的談話簡單說了一下。
聽說地紀委要請老爸去“喝茶”,事關自己最好的朋友和搭檔,嚴玉成的震驚一點不在老爸之下,邊說邊緊張地思考,冀圖找到一些内在聯系。
怪不得昨天自己給晉才表功,龍書記不接茬,原來在這等着呢。
龍鐵軍想必是得到了紀委的彙報,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自然不好表态。
但是,等一等……
為何中午吃飯的時候,龍書記又當着周培明和劉江南的面誇獎晉才呢?
一念及此,嚴玉成緊皺的眉頭略微舒展開來。
嗯,龍書記這話,是特意說給周培明聽的呢,看來龍鐵軍還是信得過晉才的。
“沒事,你去吧。
行得正站得穩,誰來都不怕。
”
見嚴玉成說得笃定,老爸心裡便即安定下來。
也是,自打擔任這個縣革委主任以來,自己一心撲在工作上,俯仰無愧,怕什麼“紀委喝茶”?
于是老爸回到辦公室,交待江友信幾句,便叫上吉普車,奔寶州市去了。
老爸前腳走,江友信後腳便找到了我。
當時不到九點鐘,我正在常委樓下的樹蔭中看《新唐書》,嚴菲則穿個藍色的連衣裙,靜靜地坐在我旁邊看小人書,穿着白色襪子和寶藍色涼鞋的兩隻小腳交織在一起,有節奏地一擺一擺的,煞是愛人。
嚴菲的小人書大都是我送的,快堆滿她的小書櫃了,搞得解英直埋怨我,說是她家菲菲都快不記得做功課了。
我偶爾扭頭,見了嚴菲專注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粉紅的臉蛋。
嚴菲就白我一眼,噘了噘嘴,然後甜甜一笑,将柔軟的小身子向我身上斜斜靠過來一點。
她年紀比我大一歲,但我每天堅持鍛煉,身體發育比她快,眼下已經高她差不多五公分了。
加之我少年老成,任誰見了,都會認為我比她大。
呵呵,在大院裡有嚴菲相伴,去面包屋有巧兒相陪,這日子倒過得惬意。
我色色地想着,有點心猿意馬。
然後便見到了神色惶急的江友信,心裡登時“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江友信年紀不大,行事卻是沉穩異常。
如今露出這般神情,定是出了大事。
“地區紀檢委請柳主任去核實一些情況……”
“什麼?什麼情況?”
我大吃一驚,“騰”地站了起來,吓嚴菲一跳。
“不清楚,電話是地紀委高宏強副書記親自打來的,隻說是核實一些情況。
”
“那嚴伯伯知道嗎?”
“嗯。
柳主任去地區之前,去過嚴書記的辦公室。
”
“我爸已經走了?”
“是,剛走了大約五六分鐘。
”
五分鐘後,我便出現在公安局治安大隊辦公室。
時間還早,治安大隊沒啥事要忙,新任大隊長程新建正悠悠地喝茶看報。
“程叔,快,弄個車,跟我去地區。
”
見我火急火燎的樣子,程新建一躍而起,叫道:“去地區?摩托車行不?”
“行,隻要不是單車就行。
”
這當兒,管他什麼車呢。
以前公安局有一台吉普車和幾輛邊三輪,梁國強就任公安局長,打了個報告要車,老爸支持公安工作,從财政裡擠出了一點,給他們添了一台吉普車,一輛邊三輪摩托。
梁國強将兩台吉普車給了刑偵大隊和交警大隊,摩托車給了治安大隊,自己還是踩單車。
幾名副職腹诽不已,卻也無可奈何。
“小俊,你往後别叫我程叔,叫我程哥吧,人家孫有道有意見呢。
”
程新建邊往外走邊說道。
他和孫有道年歲相當,一叫程叔一叫孫哥,孫猴子自然覺得貶低了身份,如今人家好歹是話事的供銷社主任了。
“行。
”
這時候我可沒心思去理會這些稱呼上的枝節問題。
況且叫程哥确實比叫程叔透着親熱。
發動摩托車,我上了邊鬥,程新建這才問道:“去地區有事?”
“嗯,你快點,急事。
”
程新建便不多說,加了把油門,摩托車轟轟地沖出了公安局大院。
去寶州市的路是省道規格,不寬,鋪了瀝青,不過養護很差,到處坑坑窪窪的,吉普車開不快,倒是摩托車輕便,大約半小時左右,便遠遠看見老爸的吉普車尾巴了。
程新建眼尖,一瞄說道:“柳主任的車?”
其實便是嚴玉成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