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雲張了張口,想要反駁母親。
她雖算不得金枝玉葉,卻也是朝廷高官之女,憑什麼要撿一個妥協和她在一起的男人?
李母養女兒長大,一眼就看出她想說什麼,歎口氣:“閨女,人一輩子不一定能順風順水,但咱們選擇最平坦的那條路去走一定沒錯。
這事,你得聽我的。
”
幾日後,兩家定下了婚事。
秦肖宇有了未婚妻,倒是沒有再登過門。
一轉眼,又過了一個月。
楚雲梨這些日子一直都在各大府邸間遊走,樂泰安好轉之後,皇後娘娘賞了不少東西,還親口誇她是聖手。
有皇後娘娘這話,願意請楚雲梨過府診脈的人就更多了,哪怕是高官夫人,也有些難以啟齒的病症。
偌大的京城中,找不出幾個醫術高明的女醫。
如今出了一位,還是往後的侯夫人,就算治不好,也一定是治不壞的。
而楚雲梨也沒讓她們失望。
随着她的走動越多,關于她是聖手的消息就傳得越廣。
這一日,有位楊夫人身邊的人上門來求,想讓她過府診脈。
這位楊夫人夫君是戶部侍郎,官位不算多高,但卻在要緊的位置上。
楚雲梨登門之後看她面色紅潤,不像是有沉疴,頓時好奇:“夫人找我何事?”
楊夫人讓人給她上茶,含笑伸手一引:“坐下說。
”
态度特别和緩,不像是找茬的,楚雲梨從善如流。
楊夫人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是這樣,我這把年紀不想再生孩子了,風險太大。
我想問一問大夫,有沒有能夠一勞永逸又不傷身的法子?”
要喝絕子湯?
這也不是什麼高明的藥方,京城中随便哪個大夫都配得出來,再說,這病症也并非難以啟齒,為何就非得找她呢?
無論楚雲梨承不承認,做了定國侯的未婚妻後,一般人都不敢上門請她了。
之前的那些商戶夫人,一個都沒出現。
“有的。
”楚雲梨張口就來:“我們寨子裡有些這樣的方子,但我那時候以為用不上,便沒學。
”
楊夫人愕然:“你是大夫,不會配絕子湯?”
“對呀。
”楚雲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們寨子裡幾乎人人都善醫,但一開始學醫并非是為了治病救人,而是為了方便救自己。
譬如,如果是被各種毒蟲蛇蟻咬了,找我準沒錯,我還喜歡治各種怪病,這純粹是我自己喜歡……用不上的東西,我當然不學。
再說,我住在寨子裡,真需要這種藥,張口就有人送來!”
楊夫人臉上勉強的笑容都扯不出:“這樣啊……”她壓低了些聲音:“還有件事,我夫君的奶娘癱在床上多年,下半身都爛完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也找過許多大夫,但都治不好。
大夫又說,如果照顧得好,且有得熬。
她當初将我夫君養大……可能你不知道,咱們在京城裡的人家,奶娘比親娘還要親,夫君一直想着将人好好養着,可奶娘卻跟我說,她活着太痛,每一天都是煎熬,早就不想活了……”
她歎口氣:“大夫,說實話,我心裡也挺糾結。
既想要替夫君照顧好她,又想要讓她不受痛苦……我就想問一問,有沒有讓人無知無絕就那麼去了的藥。
”
楚雲梨若有所思,楊夫人要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或許是想毀她名聲,甚至是毀了樂泰安。
畢竟,給樂泰安下毒的罪魁禍首還沒找着呢,看他好轉,心裡不定怎麼抓心撓肝地想要幫他添堵。
她站起身:“讓我幫你瞧瞧奶娘吧,我這個人呢?最喜歡治各種怪病。
你放心,就算瞧不好,我也能配出止痛藥,讓她不再痛苦。
”
楊夫人倒沒有阻止,滿臉歡喜地道:“真的?”又有些遲疑:“隻是你身份貴重,我再尊重奶娘,她也隻是個下人,讓你給她治病,這不太合适。
你不知道,她渾身腌臜,那間屋子都臭得很……”
“不要緊,大夫眼中隻有病人,沒有身份貴賤。
”楚雲梨催促道:“帶我去吧!”
楊夫人又勸了幾句,見她執意,隻得妥協。
一路走到了最偏僻的院落之中,還在外面就聞到了濃厚的藥味,楚雲梨卻聞得出來,這根本就不是調理長期癱在床上病人的藥。
她頓時來了些興緻,樂泰安隻是懷疑羅行給他下毒,更多的都不知道,如今有人來給她下套,說不準就是和幕後之人有關。
到了正房門外,已經能聞到裡面的惡臭,楚雲梨皺了皺眉:“沒有着人好好照顧嗎?”
楊夫人歎氣:“大夫誤會我了,奶娘生病之後脾氣大變,經常都在發瘋,不肯讓人靠近。
她身邊的人時常都有傷,下人們都不願伺候,我付了不少工錢才找到人……您還是别進去了。
”
楚雲梨進門,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婦人,頭發已經花白,形容枯槁,被子底下的身子消瘦無比,好像就隻剩下了幾根骨頭棒子。
眼神暗淡無光,乍一看,躺在那裡的就像個死人似的。
看完了床上的人,她目光在屋中掠過,除了床上之外,周圍都打掃得幹幹淨淨,好多東西都是新的……應該是故意擺給她看的。
楚雲梨上前掀開被子,惡臭更重。
她面色不變,擡手去把脈。
這人确實是癱了,應該是腰上受過很嚴重的傷,并且已經癱了多年,确實是治不好。
但落到這般地步,之前絕對沒有得到好好照顧。
“挺嚴重的。
”楚雲梨回頭看向楊夫人:“對她來說,活着是受罪。
”
楊夫人點頭:“是啊!所以我才想……這想法大逆不道,有愧夫君的托付。
我聽說您心地善良,還是想請您幫個忙。
”
楚雲梨将她的手蓋回被子裡,道:“想要把人治活不容易,但想把人弄死,那就是擡擡手的事。
楊夫人,你有沒有想過,她沒有做錯任何事,咱們無權取她性命。
就算她真的十惡不赦,也輪不到你我來決定她的生死!”
楊夫人面色微變:“她是真的想死,不是我們要殺她。
”
“如果她死了,這話也沒人證明。
”楚雲梨似笑非笑:“到時有人說我故意殺人怎麼辦?”
楊夫人有些尴尬:“不會的,她唯一的親人就是我家大人。
其實我家大人也并非是想讓她一直活着受罪……如果能解脫,大人也會松口氣。
他隻是下不了這個狠手而已。
”
“萬一有人去告我呢?”楚雲梨搖搖頭:“楊夫人,這人我可以治,如果好好照顧,她還能再活好幾年。
發瘋不要緊,我可以讓她冷靜,也能用藥治她身上的褥瘡,之後讓人勤翻身,再幫她放松肌肉,有人耐心照顧,她可以活得很好。
”
楊夫人頗覺有些棘手。
她也沒想到這鄉下來的丫頭那麼執拗,讓配藥,配藥就是了嘛。
怎麼這麼多話呢?
“我沒想到這些!”楊夫人一臉尴尬。
楚雲梨走到旁邊:“備筆墨!”
她擡手寫了幾張方子,内服外敷都有:“用了這些藥,她能好過不少。
楊夫人還是好好照顧,别辜負了楊大人的托付。
”
楊夫人壓根不想站在這間屋中,也不願伸手去接方子。
她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丫鬟。
丫鬟上前,楚雲梨并不給,而是繞開丫鬟,直接遞到了她的手裡:“既然是楊大人的奶娘,夫人可要多費些心。
以後我得空,也會過來幫她診脈重新開方!”
楊夫人:“……”以後還來?
那她豈不是得一直讓人伺候這個老婦人?
“您身份尊貴,這不太合适。
然後我派人上門拿方子就是。
”
“還是那話,大夫眼中沒有貴賤,人命都是一樣的。
”楚雲梨起身往外走:“楊夫人,不是我說你,你這真的沒把人照顧好,如果她真的要鬧,你可以配些安神藥喂了之後再幫她清理,楊大人看到你這般敷衍了事,怕是會生氣的。
”
楊夫人怕她起疑心,急忙答應了下來。
出了楊府,楚雲梨吩咐身邊的丫鬟:“去打聽一下楊大人到底有沒有這樣一個奶娘。
”
如果沒有,那就是楊夫人單純的想糊弄住冰雪這個從鄉下地方來的姑娘,進而從她手裡拿到不好的方子……那這就是陰謀了。
丫鬟跑了一趟,很快回來禀告:“楊大人有一個奶娘,但在夫人過門後不久已經回鄉榮養。
”
楚雲梨眯起眼:“去衙門告狀,就說楊夫人故意虐待下人。
”
丫鬟一愣:“會不會不合适?”
楚雲梨想了想:“告訴左都禦史李大人,楊大人内惟不休,縱容妻子虐待下人。
”
丫鬟啞然,想說回去跟侯爺商量一下,又覺得這話不太合适。
最後隻道:“好。
”
有未來的侯夫人告狀,李大人不得不管。
要知道,幾乎滿城的人都知道侯爺對未來夫人很是疼寵,他若是不管,萬一侯爺把這事告到了皇後娘娘面前,皇上若是剛好在乎此事,到時候他也脫不了身。
李大人想了想,到底還是參了一本。
楊大人站班時聽到有人彈劾自己,先是愣住,随即駭然。
“這……微臣的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