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柳黯将右手衣袖挽至胳膊,舉刀劃向手臂内側。
一道血口在刀刃下形成,足足有三寸長。
鮮血不斷流出,可柳黯并沒有要止血的意思。
待整個手臂都被染紅,一條赤紅小蟲,從血口中爬出。
柳黯将手伸向渡蒼,“咽下去。
”
渡蒼沒有猶豫,任由那小蟲進入口中,滑落至體内。
栖遲正欲開口詢問,卻見兩人都面色蒼白,滿頭大汗。
咽下未說之話,緊張地看着渡蒼。
倏然間,渡蒼的心口處浮出一道細長凸起,不斷往腹腔遊動。
渡蒼眉頭緊皺,臉色愈加蒼白,似乎極為痛苦。
那道凸起漸漸清晰,栖遲觀其樣子,應就是那一日蠱。
一日蠱蠕動至腹部,方才停下。
片刻,凸起變為兩道,糾纏在一起。
柳黯緊閉着眼,腿一軟就要倒下,栖遲趕緊扶住他。
兩條蟲子猛然一前一後,自腹部往上蠕動。
渡蒼忽覺喉嚨底異物感陡增,不受控地嘔吐,吐出一黑一紅兩條蟲子。
而那紅蟲,隻剩一指寬。
柳黯睜開眼,往椅子走去,踉踉跄跄幾欲摔倒。
“如何?”栖遲拿出手帕,就要給渡蒼擦拭。
渡蒼搶過手帕,“我沒事,你先去看看他。
”
栖遲給他塞了幾顆回春丹,才走向柳黯,同樣也給他塞了幾顆。
随後又到外間,一一給兩人倒茶。
良久,柳黯才緩過來,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那是我的伴生蠱。
”
“伴生蠱?”栖遲從未聽聞。
“自出生起,便養于我體内,可視作另一個我。
”柳黯道。
渡蒼:“聽聞伴生蠱極其難成,百年不出一個。
”
“但我還是煉成了。
”柳黯咧着嘴,給手臂上的傷口撒藥,“我當時便想着,用更令一日蠱喜愛的東西将它引出。
可受人操控的蠱蟲,大多不夠厲害,它瞧不上。
思來想去,就隻有伴生蠱,既與我相通,又血肉珍貴。
再加上我已元嬰,伴生蠱有着我的修為,或許能成。
”
見撒完藥,栖遲便幫他包紮傷口。
怪不得一日蠱從未有人解過,能尋到在身體内受人控制,又血肉珍貴、具有修為之物,就已難之又難。
若不是柳黯已元嬰,一日蠱怕是瞧不上。
床榻忽然傳來碰撞聲,渡蒼倒在塌上。
“渡蒼!”栖遲快步走至床榻,輕輕搖着他肩膀。
見他閉着眼,沒有任何反應。
“他太累了,需要休息。
”柳黯安慰道,“他體内的傷,本就靠一日蠱拖着。
現在一日蠱沒了,陷入昏迷很正常。
”
“他的傷不是好了嗎?”
柳黯搖頭,“因為一日蠱幹擾,懷夕診不出來。
他身體,被反噬極重。
”
“為何會被反噬?他不是受了自己一掌而已?”
柳黯不明白她這話什麼意思。
栖遲幫助渡蒼在床上躺好,見他不像能聽到的樣子,便将硯州城一事,告訴柳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将自己所知道的通通說出,栖遲才大緻理清楚事情始末。
“也就是說,渡蒼在入城前便已遭到反噬,已是強弩之末,是一日蠱為他續命。
而在挨了化神期那一掌後,一日蠱瀕死,渡蒼生機盡失,魂燈滅。
又因魂燈上那滴心頭血,在我摸了魂燈後,喚醒附于心髒上的一日蠱,重新為渡蒼續命。
”
“接着就是那丹藥溶于五髒六腑中,壓制住一日蠱,形成一種微妙平衡,讓一日蠱不再動作的同時,接着為渡蒼續命,直到内傷痊愈,身體稍微恢複。
”柳黯補充道,他前面便感覺到一日蠱虛弱,這才足以讓他在伴生蠱被啃食幹淨之前,将其引出。
“這可真是,環環相扣,少一步……”栖遲不敢想。
沒有一日蠱,反噬之下,渡蒼怕是撐不住。
而沒有那一掌,她也不會趕去硯州城,渡蒼也會命喪于一日蠱。
“如今丹迹一族隻餘下兩人了嗎……”柳黯歎了一口氣,“我們一族,多年前還與他們有過往來,相處得不錯。
”
栖遲想到他認為和百藥谷關系很好,對他所說不予評價,“是一群黑衣人,修為極高,都在半遊化仙境。
苗疆那邊也需要多加注意,他們,目的是屠盡上古神族。
”
“上古神族之事,本就是秘密,他們如何得知?”柳黯眉頭緊鎖,“苗疆應當無事,未蜚一族是後來才加入苗疆,如今已與苗疆融為一體。
”
原來是這樣。
“那也多加小心。
不過,為何你們會加入苗疆?”
自上古大戰後,神族隐于人界,向來避開人族。
丹迹一族,也隻是畫了座硯州城,而非真正融入人族。
“我們一族因蜚百毒不侵,與草木、蟲子親近。
百年來,丹迹還能藏于畫中。
可我們并沒有别的神通,隻能被人抓走試毒。
剩餘族人逃至苗疆,才得以獲救。
後來,發覺巫蠱之術極适合我們,便在苗疆住下。
”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經曆了這些。
”
歸根結底,未蜚一族不過是想要保護自己罷了。
“都是往事,我不在意這些。
再說了,那會我都沒出生。
”柳黯笑道,“不過,我猜測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苗疆之人信仰牛神,我覺得蜚和牛長得一模一樣。
”
栖遲哭笑不得。
“所以懷夕肯定是牛神送給我的禮物。
”
“你怎麼老想着這事,同她說過了嗎?”
柳黯瞬間委屈,“說了,把我打了一頓。
讓我不準再提牛神,牛之類的詞。
”
“為何?”
“因為懷夕,就是牛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