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黯被小白壓在身下,低吼聲刺破耳膜,尖牙距離脖頸不到一寸時,他仍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明明隻是來找栖遲做個交易,現下卻一動不敢動,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栖遲坐在椅子上,将放在桌面上的手收回。
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手指伸進瓶口。
“不需要避開人嗎?”柳黯沒忍住問道,說話時感覺脖頸傳來刺痛。
栖遲沒理他,盯着瓷瓶。
良久,把瓷瓶蓋緊,放入一黑色小布包内。
做完這一切,她才走到柳黯面前。
居高臨下俯視他,眼神冷漠,睥睨一切,“有什麼關系?将死之人罷了。
”
柳黯瞪大眼睛,連忙開口道:“我乃未蜚族人!”
未蜚一族,蜚⑴之後人,親蟲草,食劇毒而無恙。
栖遲依舊望着他,臉色未變,沒有任何反應。
正當柳黯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猜錯時,才聽到她開口叫了聲小白。
小白身形未變,收起尖牙,濕漉漉的鼻尖靠近柳黯,一下下聞着。
柳黯忍着癢意,一動未動。
栖遲坐回椅子上,給自己倒茶,舒适悠閑。
直到小白好似聞到了什麼,身形緩緩縮小,重新變回小貓樣,跳到栖遲懷裡。
“你身上蟲子味太重了。
”栖遲替小白解釋道。
柳黯起身,身上鈴铛作響。
他拍了拍身後,坐到栖遲對面,咧着嘴笑道:“沒事,血脈也已經很淡了。
”
“你怎知我是誰?”栖遲給他倒茶,為表歉意,還拿出了一碟綠豆糕。
“我曾到過望歸山山外,見過……真正的小白一次。
不過一開始也不是很确定,隻覺得眼睛像。
直到在診堂前,聽到你說能幫懷夕煉丹,我才确認。
”柳黯拿過綠豆糕,大口吃着。
“靠着猜測,你就來找我了?”栖遲沒想到柳黯沒有經過驗證,直接就來找她,“你不怕弄錯?”
“可我沒猜錯啊。
”
栖遲無言以對,突然理解為什麼懷嶽會被柳黯氣到。
她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你為何要幫懷夕?”
“她是牛神送給我的禮物,我當然要讓她高興。
”
“禮物?”
“嗯,我剛同牛神許完願,懷夕就來苗寨了。
”
“……你們和百藥谷,不是關系不好嗎?”
柳黯瞪大雙眼,臉上滿是詫異,“誰說的?阿娘說百藥谷是小白兔,雖然嬌氣了些,但要保護他們。
”
這下輪到栖遲感到訝異了,這怎麼和她看到、聽到的不一樣,“那些霧瘴?”
群山之間的霧瘴,聽聞便是苗疆不滿百藥谷,才弄出來的。
“有了那些霧瘴,才不會老是有亂七八糟的人,有事沒事都來打擾他們。
”柳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他們都不會拒絕人,什麼人來都救,還經常不收診金。
”
那明明是因為懷嶽有着一顆濟世救人之心。
“你今日,沒感覺到谷内之人對你,并不是那麼友善?”栖遲說得有些委婉。
“兔子咬人是很正常的事,緩緩便好了。
”
這苗疆,還真是與傳聞天差地别,栖遲心想。
“你可考慮好了?是否要同我做那個交易。
”柳黯已經将綠豆糕吃完,不想繼續坐着,“你問的我都回答了。
”
“你既知道我是誰,便該知曉,就算無法解蠱,我也能保他不死。
所以除此之外,你還得額外答應我三件事。
至于什麼事,日後再說。
”
“好。
”柳黯答應得果斷。
“不怕我讓你做不願意做的事?”
“你會嗎?”柳黯看着她,眼裡幹淨真誠。
“……不會。
”
聽到答複,柳黯便起身往門外走,卻怎麼也打不開房門。
“我布了陣。
”栖遲将桌上痕迹擦去。
“怪不得剛剛那動靜都沒人來。
”柳黯擡手,門被打開,“我去找渡蒼。
”
“等等,都這個時辰了,明日再去。
”
“你們還要睡覺的嗎?”柳黯小聲嘀咕,隻能去診堂找懷夕。
小白把門關好,又跳回桌上,面對着栖遲,金色眼瞳不斷變化。
“我明白,這次出門連連碰到倆上古神族,确實太巧。
”
栖遲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拿出紙筆,開始寫信。
連連寫了三大頁,才将信紙折好,放進布袋裡,挂到小白脖子上。
“去吧。
”她輕聲道。
小白有些不滿,用頭撞着她手心,最終還是躍出窗外,消失在夜空中。
百藥谷連連兩日都在寂靜無聲中迎來朝陽,可溫暖又充滿生機的陽光,并沒有沖破籠罩在谷裡的那層陰霾。
懷嶽仍未蘇醒,今日更是高熱不斷。
診堂依舊人來人往,宋期聲與白洛川隻能去繼續處理那些被附着噬蟲引的草藥。
半山客房中,渡蒼未着上衣,坐在榻上。
柳黯站在他面前,手裡握着一雕着蛇紋的古銅小刀。
栖遲坐在榻尾,臉色凝重。
柳黯原先不打算讓任何人在屋裡圍觀,這才把葉盞螢等人趕出去。
可在栖遲堅持下,再加上以免出意外,柳黯最終還是同意她留下。
“緩緩,你要在這看着嗎?”渡蒼察覺栖遲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
“嗯,我不放心。
”
栖遲望向渡蒼,上次隻匆匆一眼,現下終于看仔細。
也不知道渡蒼是怎麼做到,穿衣時溫文爾雅、翩翩公子,脫衣卻截然不同,每一寸都恰到好處。
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對,栖遲才注意到自己已經看了許久。
“你怎麼還不開始?”栖遲偏過頭,催促柳黯。
“在做最後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