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聲便也不繼續說,又給自己倒滿茶,将話題扯開,“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渡蒼嗎?”
栖遲搖搖頭,“重山每個人,都有秘密。
”
更何況她所做之事,本就隻能隐于黑暗之下,避悠悠衆人之眼。
兩人吃飽喝足,才回到客棧。
推開門,栖遲便對上渡蒼那雙略帶探究的丹鳳眼,立刻低下頭,坐到他旁邊。
“路遇一家酒樓,飯菜聞着十分美味,便拉着栖遲師妹一道品嘗一番。
”宋期聲搖着扇子,在窗邊落座,“一不小心就回來晚了。
”
白洛川隻是看了他一眼,繼續先前的話題,“除開城主府,城中并沒有新的發現。
”
在此之前,流述、秋寒已表明在城裡搜尋一天,并未發現任何異常。
葉盞螢也隻是和宋期聲逛遍商鋪,發現墨丹硯均是假的,随後就去藥鋪買藥。
“今日城主府雖多了府兵巡邏,但昨夜被栖遲師妹毀掉的書房,并沒有人在意。
”白洛川将自己今日所見緩緩道來,“他們似乎對那坍塌的房屋,視若無睹。
”
衆人沉默,臉上呈現各式神情,詫異、不解、平靜。
這城主府未免太過于怪異。
眼見無人接話,渡蒼便接着白洛川的話,說出他探查到的情況,“我跟着那老仆與女孩至一正殿門口,女孩在門前拜了三拜,說了會話就離開。
一路向北,走到城主府與墨丹山相連之處,他二人從小道上山,我在後邊卻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
”
栖遲心中大駭,所有事情徹底連成一線,直指那最糟糕的結果。
“怎麼又是這堵牆……可為何那老仆能帶着女孩穿過?”白洛川更是震驚不已。
“若我們真是處在畫中,可有何方式辨别?”葉盞螢問道。
“不知,相傳由那繪畫成真之人所作的畫,與現實并無兩樣。
”宋期聲低頭作沉思狀,手上動作也停下,“可我們真的在畫中嗎?那可是一神話故事。
”
“目前看來是這樣,那作畫之人似乎并未想過好好隐藏身處畫中一事,處處皆是破綻。
”渡蒼輕聲道,“今日更是将此事擺在明面上。
”
“今日?”白洛川不解,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見他疑惑,渡蒼繼續解釋道:“今日慶典獲得魁首那幅畫,師兄可還記得名字?”
“《碧波行舟》。
”白洛川答,“這有何不妥?”
“行舟碧波上,人在畫中遊⑴。
”宋期聲緩緩念出這句詩,“這是明晃晃在告訴我們,身在畫中啊。
”
白洛川這才明白當時栖遲的反應,“那入了畫,可有辦法出去?”
無人回答。
不知如何分别,又怎會知曉如何出去。
在此之前,《古異集》上的故事對于他們來說隻是孩童時期的睡前故事。
墨丹硯問世時,借用這一傳說,也以為是在營造聲勢。
可誰曾想到,這居然是真的。
“既然是畫,将畫毀了就行。
”栖遲開口。
“我們在畫中,如何将畫毀了?”秋寒忽然出聲。
栖遲差點都忘了她也在屋内,“燒了,畫終歸是怕火的。
”
“燒了?你是要燒了這座城,還是要燒了什麼?”秋寒繼續問。
“既然這座城便是畫,那就将整座城燒了。
”栖遲語氣平靜,好似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
數雙眼睛齊齊望向她,滿是震驚。
“你,你這人竟然如此歹毒!這城中還有那麼多百姓,你說燒就燒?我絕不同意!”秋寒似乎很生氣,說完便摔門而去。
“小師妹!”白洛川深深看了一眼栖遲,張了張嘴,話似乎剛到嘴邊,卻猛然起身追去。
一時又陷入沉默。
葉盞螢見現在也不适合繼續讨論,開口道:“今日就先這樣,大家都累了,回去休息吧。
”
随後,一個接着一個離開。
“那我也走了,渡蒼你好好休息。
”栖遲一臉無所謂,見大夥都走了,也起身離開。
她總覺得,再晚一步,渡蒼就要問她離開城主府之後的事了。
隻有一人,遲遲未動。
“宋師兄還未走,可是有事?”渡蒼問。
“你不擔心她真把硯州城燒了?”宋期聲坐在窗邊,與渡蒼對視。
“她不會的。
”渡蒼笃定。
“那可未必。
”宋期聲輕飄飄扔下這句話,臉上神情不明,起身離開。
“下次不需要再偷偷找她。
”
宋期聲腳步一頓,又接着走出房間。
渡蒼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随後,他來到窗前,望向月光下偌大的硯州城。
夜風吹過,輕輕柔柔。
将不知名花香帶入屋内,又将窗邊之人帶走,消失在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