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陷入沉默。
栖遲不認為渡蒼會被金丹修士重傷至此,魂燈幾欲熄滅。
可現下問這幾人,怕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而流述那邊,則是難以将榻上之人和渡蒼聯系在一塊。
渡蒼,北辰仙尊二徒弟。
百年難得一遇少年天才,18歲元嬰,20歲入化神期,從入凡天地境跨越至半遊化仙境,為當世年紀最小的半遊化仙,在修仙界頗負盛名。
流述是外門弟子,自然未曾與渡蒼接觸過。
而秋寒,因為種種原因,隻遠遠見過他幾次。
這才導緻這幾人都沒認出渡蒼。
無人打破沉默,各有各的思量。
“他怎麼會是渡蒼?”秋寒仍不敢相信,“小境界間都難以做到越境傷人,更何況這可是大境界間的差距。
”
沉默已久的葉盞螢終于開口,“他身上的傷,絕不是金丹能做到的。
”
“這是何意?”栖遲問。
葉盞螢微微搖頭,“怕是要等他醒來才知道了。
”
話音剛落,一道極小氣聲響起,“緩緩。
”
屋内衆人紛紛看向床榻。
栖遲本就離得近,聽到熟悉聲音後,身形瞬間挪至榻旁。
那雙緊閉着的雙眼已然睜開,帶着些剛清醒時的霧氣,但仍可看出平日裡熠熠奪目的光彩。
“讓我看看。
”葉盞螢上前為渡蒼診脈。
衆人圍在榻前,等待結果。
“毒素壓下去了,我稍後再為他配些藥,暫且不會傷及性命。
”葉盞螢收回手,咽下想問的話。
她想不到是何丹藥,竟有如此奇效。
不過短短片刻,肆虐的毒素被壓制,幾乎弱不可見的脈搏也變強韌。
“你先别說話,我給你倒水。
”栖遲看到渡蒼薄唇一張一合,似乎想說些什麼,連忙阻止。
還未起身,宋期聲就已經接好水,把杯子遞給她。
“多謝。
”栖遲接過水杯,貼近渡蒼嘴邊,一點點喂進去。
渡蒼喝下水,雙臂撐着身子,意欲坐起,嗓音嘶啞道:“你怎麼會在這?”
“還不是因為你。
”栖遲将枕頭墊在他後背,“這下好了,一起困在硯州城。
”
渡蒼聞言,沒有絲毫着急,蒼白的臉上染上笑意。
他仔細确認栖遲毫發無損後,目光才挪至她身後那一群人,“白師兄,你們也來了。
”
“渡蒼師弟,現下感覺如何?”白洛川問。
“好多了,多謝師兄将栖遲安全送到這。
”
“都是分内之事。
”白洛川不欲過多客套,“師弟可還記得先前的事,你怎會被金丹修士重傷?”
渡蒼沉吟片刻,“不是金丹,那人是化神期。
”
“化神?”好幾道聲音同時響起。
“這是怎麼回事?”栖遲見流述不似在說謊,可,渡蒼也不可能騙她。
“我當時也以為是金丹期,對那一掌便沒有絲毫防備。
可打到身上時,确實是化神期修為,甚至到了化神期大圓滿,逼近合體期。
”
這下渡蒼身上如此嚴重的傷便有了解釋。
但此事,愈發怪異起來。
“難道是化神期修士掩蓋修為,僞裝成金丹?”宋期聲猜測。
秋寒内心隻覺得後怕,若是她挨了那一掌,怕是當場斃命。
“可後來盜賊盡數被抓,關押進城主府。
”流述仔細回憶,“來的府兵大多為普通人,隻有部分築基修為。
”
其餘兩名弟子也紛紛點頭。
“這到底怎麼回事。
”白洛川陷入思考,若對方真是隐藏修為,同為化神期的渡蒼不可能毫無察覺。
“城主府。
”栖遲心中隐隐有條線将所有事連到一塊,“白師兄,麻煩你同我去一趟城主府。
”
“緩緩可是有何發現?”渡蒼問,嗓音褪去嘶啞,溫潤如玉。
因為栖遲點名讓他一同前去,白洛川便一直望着這個方向。
于是,他看到了眼眸含笑,眼底情意流轉的渡蒼。
白洛川平日裡與渡蒼也有接觸,可他是第一次看到對方這般鮮活多彩的模樣。
他終于理解曾聽到的那句——渡蒼隻有在提起他師妹時,才像是真實活在身邊的人,而不是世人眼裡的完美谪仙。
“暫且不論重傷你那人是金丹或是化神,單論與流述纏鬥的那名盜賊,”栖遲沉思片刻,見大夥都看着她,繼續道:“一隊隻有部分築基修士的府兵,如何能将一名元嬰修士帶走關押?城主府,必有異樣。
”
天色漸黑,硯州城并無宵禁,街道上依舊熱鬧非凡。
小白跟着流述幾人繼續尋找出口,宋期聲到城裡打探消息。
葉盞螢則留在客棧,照顧渡蒼。
栖遲和白洛川來到城主府外,見這座府邸确實如同流述所說,大門緊閉,謝絕見客。
“我們現下該如何,直接登門嗎?”白洛川已在門口觀察好一會,沒有任何人進出。
栖遲搖搖頭,“偷偷潛入。
”
說完看向白洛川,見對方并沒有反對。
她差點忘了,白洛川一直都是一位合格的首徒大師兄。
敬愛師長,愛護同門,滿腔正義,這些詞在他身上都一一呈現。
“從何處潛入,需要找到一僻靜處嗎?”
栖遲“嗯”一聲,環顧四周,“先在周圍看看。
”
兩人圍着城主府,來到後門處。
周圍房子似乎都無人居住,黑壓壓一片,寂靜無聲。
“麻煩白師兄幫我入内。
”栖遲果斷開口,小白不在,她沒法自己翻過這堵圍牆。
“冒犯了。
”白洛川抓上栖遲手臂,一躍而起,在房頂落下。
入目是小半個城主府,燈火通明,照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