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破去,臨街越發濃郁的靈姝花香輕柔飄過窗間縫隙,在床上門口一坐一立的兩人間蔓延。
楚潋盯着季老鬼看了半晌,壓下心裡沒由來的古怪熟悉感。
她探出手臂扯過外袍披上,多少有些不過心地誇道:“衣服不錯。
”
“常西送的,我亦覺得襯我。
”季歸閑濃眉挑起,露出一個高興的神情,邁步走來道:“潋兒,靈姝大會開始了,我們——”
楚潋起身下床,目不斜視同他擦身而過。
她赤足踩在地上,走到銅鏡前坐下,拿起梳子握住發尾慢慢梳理。
不過多時,銅鏡上也倒映出鬼修高大的身影。
季歸閑自然而然跟着轉了個方向,站在楚潋身後。
楚潋頭頂堪堪到他三指寬腰帶處,他彎下腰,英俊迫人的眉目斂下,閑不住擡手去摸楚潋烏黑發亮的發絲。
楚潋也不跟他廢話,梳子一扔,毫無預兆轉身就是一掌,血色靈力直沖丹田。
季歸閑反應極快,擡手接下一掌,接着輕飄飄卸去靈力,将楚潋的手捏在掌心。
他下意識捏捏楚潋的手指,頗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她。
被人對着緻命處來上一掌也不見一點惱意,反而率先放軟聲音,道:“怎麼啦?”
還真是實打實的煉虛期。
楚潋抽回手,靈氣閃過,細細紅線出現在昏暗屋内,在近在咫尺兩人手腕間漂浮萦繞。
她沒有一刻猶豫,擡手掐斷紅線。
靈氣散開,她靈府一輕,與眼前煉虛期鬼修之間的聯系霎時間消失無影無蹤。
“衣服不錯,傀儡也不錯。
”楚潋轉身繼續梳頭發,往發尾揉發油:“你可以走了。
”
有那麼一段時間,季歸閑沒應話,楚潋清晰地感受到有一道視線落在她面上。
緊接着,一隻蒼白的手再次伸來握她頭發,烏黑發絲夾在修長手指間,被男人極其細膩親昵的揉捏。
楚潋聽到季歸閑輕緩的笑聲。
他說道:“好,潋兒,聽你的。
”
淡灰靈力閃過,俯身站在她身後的高大鬼修消失不見。
楚潋發絲落回肩頭,帶來一點微不可覺的癢意。
她望着銅鏡一眼不發,慢慢頭發打理好,而後指尖一點,一旁緊閉的窗戶立即應聲打開,紛紛揚揚的的靈姝花落滿楚潋眼瞳。
昔日一曲動九霄。
楚潋擡手接下一朵靈姝花,這曾經叫她喜愛萬分的花朵,今日來看倒隻覺得寡淡,索然無味。
一縷靈力,或者套用天霄界的說法,一縷魔氣迅速從她指尖逸散而出,火一樣躍動,将靈姝花蠶食的幹幹淨淨。
今日,她隻拿回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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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響徹六界的靈姝花林在白玉京東側綿延群山中,百年一次的靈姝大會也在此處舉辦。
紅台高築,看客滿座,參與者要麼是白玉京世家大族,要麼是萬鈞仙府各大宗門。
慕名前來觀看盛會的散修也有,還很多,拿着灰撲撲的腰牌擠在擂台周圍的位置,低聲竊竊私語,羨慕畏懼地擡頭看頭頂懸停的一艘艘飛舟。
靈姝大會排場格外大,白玉京新封的逍遙王以及其餘幾位還未冊封的皇子皇女都沒缺席。
作為東道主和唯一受封的親王,逍遙王的飛舟排在最前面。
接着是萬鈞仙府離陽宗以及天機閣的飛舟,兩者并駕齊驅。
在靠中間的飛舟上,蘇妍拖着穆執安往外走,朝底下探頭探腦。
沒有看到想看到的人,蘇妍一下垮了臉,恹恹道:“啊,季道友沒來。
”
“季道友沒來,你還胡亂走動什麼。
”穆執安無奈道:“璇玑尊者馬上就要彈奏幽篁琴,還不坐好準備運氣。
”
靈姝大會也不知道從何起的慣例,儀者念完仙帝祝詞,萬鈞仙府離陽宗璇玑尊者便要攜傳說中的神器幽篁琴奏演。
幽篁琴乃神器,萬萬年難得一遇。
據說原是九幽的東西,其主便是人人喊打的天霄叛賊、鴻道神尊曾經的弟子楚潋。
後來便是叛賊伏誅,神器得以解脫,另擇其主,在一衆大能中選中了天資極高的璇玑尊者。
幽篁琴聲溝通天地,三息内便能迅速聚靈,使枯木還春,絕地變寶地。
底下那些不能登台比試的散修,大多就是沖着這一場彌足珍貴的聚靈而來。
言語之間,白玉京天官已經念完祝詞。
靈光閃過,朱雀石打造的擂台上出現一張琴桌。
在恭迎聲中,邵靈嫣踏步虛空,走到桌前端坐。
她一身白衣,冰肌玉骨,唇邊笑意溫和。
白玉無弦琴出現身前,其上血紅印記恍若流動,通靈玄妙之氣立即揮散,震懾在衆人心頭。
實乃當世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