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三刻,皓月凝枝。
坐落于萬仞蒼峰之間的白玉京逍遙王行宮燈火輝煌。
最高處的明台,暗紅霧氣散開。
楚潋揮袖,青絲自身後層層落下。
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仙帝二皇女、不日方才冊封的逍遙王悠然坐在窗棂上,很起勁地搓着一把鳥食。
雖然是姿勢不羁地在喂鳥,李明月的穿着卻還是很符合逍遙王的身份。
她頭戴金冠冕旒,寶珠熠熠垂下,眼若點漆,瞧上去很有幾分威嚴。
“金丹期啊。
”李明月聲音傳過來。
楚潋見她頭也不回地感歎,一面還揉搓手掌。
成群結隊的長羽靈鳥在她手底下鳴叫圍旋,祈求靈食。
行宮坐落在料峭山峰上,此刻窗戶外就是黑沉沉的萬丈深淵。
山谷下的風朝上吹,吹得李明月端莊衣袍鼓起,多出幾分肆意。
楚潋半身隐在昏暗中,看着李明月将手上所有鳥食抛完,回頭将她認認真真打量一遍。
逍遙王笑道:“才幾天,你就成了金丹期。
再晚些來找我,你說不定靠自己就能殺上紫恒天報仇雪恨——站着幹什麼,快坐。
”
靈光閃過,茶水香氣逸散。
李明月拍拍手,十分不羁地擡腿從窗棂上橫跨下來,幾步走到桌案前坐下。
楚潋沒坐,她徑直走到李明月身前,彎腰伸手勾起李明月衣角的火紅腰牌。
血玉壓在她雪白的手掌上,色彩比對極其分明。
她手勁大的吓人,李明月猝不及防,被她拽得整個人往前傾,不得不擡手撐住桌面。
“大晚上穿這身衣服,特意穿給我看?”楚潋評析道:“逍遙王,你這個封号好俗好沒意思,不襯你,你父皇品味不行。
”
“他老了,品味是不行,确實沒眼光。
”李明月并不推開楚潋。
她就着兩人貼近的姿勢,凝神含笑望着楚潋:“我也的确是穿給你看。
你該知道,為叫你逃出來,我可是犧牲了我自己的封王大典,費好些手段才把崔景和邵靈嫣一起引出來。
”
鴻道神尊把人藏得實在太過嚴實,整整八百年,她試探許久才得以在不久前進入萬華幻境見楚潋一面。
萬華幻境是紫恒天後山天然的妙地,平日由太乙宗宗主崔景和離陽宗宗主邵靈嫣直接看管。
她進入幻境,看到紫恒天風景一如往昔,可昔日高高在上的神尊弟子手腳脖頸卻都壓着千斤重的枷鎖,被鎖死在床頭。
楚潋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閉着眼,封着五感。
發絲紊亂,面頰消瘦好似大病初愈。
縱使李明月心裡早有準備,看到楚潋的那一刻還是免不了怔愣,繼而生出些不忍——此般模樣此種境遇,實在半點不像昔日一曲琴音動九霄的楚潋。
有些話堵在李明月喉嚨裡,圍着她齒關轉兩圈,終歸被她咽下。
李明月望着楚潋周身萦繞的魔氣,歎息道:“封号不好沒關系。
我不是我母妃,也不是後宮那些等着仙帝陛下垂憐的可憐蟲。
他不給我的,我自會自己去拿。
”
楚潋不置可否,指尖一晃,腰牌重新垂落在李明月腰側。
她直身後退兩步,靈氣散開揮掉坐墊,盤腿在微涼的地闆上坐下,悶頭灌下逍遙王一杯價值不菲的靈茶:“用你冊封大典引開崔景,我欠你一個大人情。
”
“那就還我一個更大的冊封典禮。
”李明月托腮,端莊秀麗的容貌這會兒顯現出一點輕快的孩子氣,笑吟吟道:“你知道的,我想做這白玉京的主人,來幫我吧!”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楚潋擡手,金丹期靈力躍然手掌之上,暗紅色暴戾不詳的氣息在裡頭湧動:“我元嬰被人活刨,傷到根基,難以結嬰。
若非你給我陣法,我連你宮外的護衛打不過,怎麼幫你?”
李明月:“當年北玄陣法大破,從中作梗與九幽鬼帝勾結的人是李長庚。
”
楚潋五指猝然緊握,靈氣掐滅四散。
她擡眼看向對面的李明月,緩聲道“李長庚,山岐王,你的兄長——懷疑他,你有什麼證據?”
“北玄大陣倚仗北玄中心靈脈,當年駐守靈脈的就是李長庚。
”李明月道:“很不巧,守靈脈的人後來都死在了千屠戶鐵蹄之下,死無對證。
你這些年在萬華幻境,我的人探聽到李長庚帳中來往過一鬼修,姓範,為鬼帝陛下左膀右臂。
”
楚潋頓時了然,道:“範太平。
”
“便是他。
”
楚潋忍了忍,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