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他的過去
血?
praise倏地回頭。
但沒再給他看到什麽的機會,卧室門“砰”一聲在他面前重重地關上了。
他盯着那扇門看了會兒,收回目光,拿着舒頌一的衣服去陽臺找阿姨。
right操着一口臺灣腔,一臉神神秘秘地跟在他身後:“這個就四偉哥說的新來那小子哦?還要代替你的位置成為隊長?他什麽情況啊,剛剛那背上好幾道傷口耶,小混混來的嗎?”
面對隊友如法炮制的一通詢問,praise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趕了幾下right。
“趕緊滾去訓練室吧,順便把其他人叫起床。
一會兒偉哥忙完回來看你們還在呼呼大睡小心吃罰款。
”
“嘁。
”right吐了吐舌頭,走了。
praise将舒頌一濕透的衣服遞給陽臺洗衣服的阿姨,垂下眸,腦海中想的卻是right說過的話。
背上有傷嗎?
到底沒能“眼見為實”,praise并不打算盲目相信right的話。
放完衣服他回到卧室門口,但門已經開了,房間內的人影不知所蹤。
praise朝浴室的方向看去,卻瞥見right坐在浴室邊客廳的沙發上,翹着腿玩手機。
他走過去,擡起腳就踹在right的腿上。
right被踹得一點也不痛,但是大叫了一聲:“哎喲我去!”
praise又踹了他一腳:“我剛剛跟你怎麽說的?”
“衛生間被那個小弟弟占了啊!我上哪去洗哦?”right委屈。
praise看一眼一旁開着燈的浴室,仔細聽還能聽見淅淅瀝瀝的花灑聲。
他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不說了,也跟着在沙發上坐下。
舒頌一洗澡洗得還算快,浴室門再被拉開,他從裏面走出來便已是穿着單薄長袖長褲整齊的樣子。
“你沒有厚一點的衣服嗎?”praise問。
十二月的天已經挺冷了,舒頌一這打扮看着都太冷。
但如此被問了,當事人隻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裝扮,不大在意地搖了搖頭。
praise還想再說點什麽,卻聽舒頌一開口:“現在可以去訓練室了嗎?”
到嘴邊的話于是又被咽回去,praise點頭,最後看一眼舒頌一的穿着,道:“跟我來吧。
”
打遊戲這件事似乎對舒頌一來說是很迫切也很認真的。
他一到訓練就在praise給他介紹的機位坐下,擺開了自己的外設登錄客戶端。
praise當時還在治療手傷、做康複訓練,每天的訓練量都是醫生規定好的,不能超過。
因此沒辦法陪舒頌一一直玩,舒頌一就自己一個人單排。
他從隊員還沒完全在訓練室裏到齊開始,一直排到所有人陸陸續續結束下機回房休息。
那天晚上praise硬撐着躺在床上對着對面的空鋪子等舒頌一等了很久,但還是沒能等到那家夥回來,實在撐不住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他對面的床鋪依然空空如也——舒頌一已經去訓練室開始新一天的訓練了。
praise聽偉哥說過新來的小孩天分很高,也看過一些舒頌一的遊戲視頻。
能看出來确實是天分很高,操作也很讓人眼前一亮。
但他沒想到這天分很高的小孩還如此勤奮,又或者其實藏着不願意和他産生過多交流的想法。
總之,在當時TVG隊員都愛賴床的冬天,舒頌一是不大喜歡呆在宿舍的。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始終都不厚。
好在作為職業選手需要出門的情況也不多,去場館也有車接送,再加上舒頌一的身體看起來還算強壯,竟然也沒怎麽生病過。
praise在訓練室呆的時間不長,經常要跑出去找自己約的理療師,加上舒頌一不愛呆宿舍的習慣,兩個人并沒能很快就熟絡起來。
隻是偶爾他會聽到偉哥今天又因為舒頌一不好好吃飯生氣了,或者因為舒頌一過度訓練而半是心疼地發火。
後來被氣得不行,偉哥就跑來找他去和舒頌一說說了。
那天praise也是這樣,打車把舒頌一帶到一家餐館,點了吃的也點了一些酒。
天冷的時候他是很喜歡喝一點小酒暖身子的,那天舒頌一也隻是穿了一件不厚的衛衣、套一件不厚的外套,他看着都冷,于是也讓舒頌一喝一點。
舒頌一拒絕了。
原因他沒有說,隻是很堅決地表示自己不想喝酒。
那頓飯praise也依然沒能了解到舒頌一很多,沒能和舒頌一之間的關系稍微近一點。
這小孩看似很好相處,會主動邀請他雙排,也會偶爾關心他手的情況;但舒頌一從不和任何人聊自己。
後面這一點是當時TVG的其他隊員也一緻公認的。
後來praise經常請舒頌一吃飯,想方設法地希望能多了解一點這個小孩,也希望舒頌一能夠和隊伍裏的人敞開心扉。
但舒頌一總是會從別的地方将他請客吃飯的人情還回來,比如給他買煙。
praise努力了很久都發現自己根本沒法走近舒頌一的內心一點,他有點累了,開始想放棄。
反正說起來舒頌一也隻是他的一個隊員而已,又不是對象,何必呢?
但命運像是知道應該在這裏設置一次挫折似的,突然的某天晚上,praise在外面和人聚餐,聚餐中途他離席外出想要吸煙,意外地碰見了渾身塵土、臉頰上還烏青的舒頌一。
他吓了一跳,趕緊沖上去問發生了什麽事。
話還沒出口,耳邊就炸響舒頌一的一聲:“讓開!”
然後他身子被人猛地往旁邊一推,跌在地上,回過頭就見舒頌一和一個男人扭打在一起。
少年身闆子瘦弱,敵不過成年男子的拳頭。
舒頌一一邊被打一邊被罵,什麽“小畜生”“路邊的野狗”“賤種”……
praise報了警,然後沖上前去插在兩人中間,想要把舒頌一解救出來。
大約是看到了他的加入,舒頌一突然變得瘋狂了,手腳并用地在男人身上又抓又撓,拳打腳踢,一副恨不得跟男人同歸于盡的架勢,差點沒把praise吓死。
警察一到,幫忙穩住局勢,舒頌一從地上爬起來的第一件事不是看自己身上的傷、也不是拍身上蹭到的無數塵土,而是緊張又擔心地來捧起他的手,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問他:“你手沒事吧?”
那一刻praise就覺得,他無論如何都會和這個人成為朋友。
聚餐什麽的被抛到九霄雲外,praise陪着舒頌一去了警局,又去了醫院。
路上他試探地問舒頌一關于方才那個男人的一些問題,但舒頌一并不想回答,總是很模棱兩可地将問題搪塞。
經過剛剛的出手相助再到兩人一起跟那個喝醉的男人扭打到一起,praise雖然一直被舒頌一護着不被碰到,但怎麽說也該被感謝一下吧。
結果還是被舒頌一這樣敷衍。
praise有些生氣,但他又不想向舒頌一發火。
于是在等舒頌一從急診把受傷流血的部位包紮好的期間,他一個人離開醫院,到附近的煙酒小店裏,買了一罐冰鎮的啤酒,一口氣灌下肚。
冰涼的液體将他心中的怒意稍稍平息,praise自诩屬于酒量特別好的那種人,這聽啤酒對他來說就如喝水一樣沒什麽感覺。
再慢慢走回到醫院的急診大廳,他一眼就看見低着頭坐在那,滿是頹廢模樣的舒頌一。
少年的頭發亂糟糟的,發絲和衣服上都蹭了灰,整個人都看起來很狼狽。
praise走過去,對他說:“走吧。
”
舒頌一卻坐着沒動。
他嘆一口氣,不知道這家夥突然上來什麽脾氣,蹲下身想好好和舒頌一說兩句話,卻在看清少年的臉時怔愣在原地。
舒頌一哭了,但不是那種歇斯底裏的哭。
他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眼淚也不順着臉頰滑落,而是從眼眶溢出來直接就掉到了地上。
把眼睛裏的眼淚擠幹,舒頌一擡頭,對praise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對不起。
”
praise咽了咽口水,回:“沒關系。
”
但這句“沒關系”顯然沒起到一點用處。
因為舒頌一的眼淚又滿了出來。
praise不大會安慰人,他手忙腳亂地往自己身上找了一通紙巾,沒找到,最後跟醫院裏的保潔要了一點,遞給舒頌一,并問他:“要不要我陪你喝兩杯?”
問完他才想起來這人身上還有傷,喝酒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于是想将話題繞開。
舒頌一的聲音卻突然傳來:“好。
”
借酒消愁。
很多人都這麽說。
那個打他的男人更是将此奉為信仰。
舒頌一不喜歡酒。
但他有太多愁了,他也想消一消。
那天晚上他接過了praise遞給他的人生的第一罐啤酒,囫囵吞下肚裏,舒頌一舔了舔唇,覺得到此為止就好。
他不想因為酒像那個男人一樣失去理智。
praise也沒想到,當時看起來像小混混一樣的舒頌一竟然是第一次喝酒。
他也沒想到舒頌一是那麽的不勝酒力。
對他來說感覺像水一樣的啤酒下肚……竟然就醉了。
醉了的舒頌一走不穩路,那時候網約車還沒有興起,半夜的醫院門口很難打到車。
praise就扶着舒頌一慢慢走。
走着走着,他能感覺到身邊那個低着頭的人又哭了。
瘦弱的肩膀顫抖着,落淚無聲。
過了一會兒,舒頌一才悶悶開口,問他:“你打英雄聯盟是因為什麽?”
這個問題叫praise頓了一下,他回想片刻,答:“因為無聊。
”
因為覺得上學無聊,打遊戲有意思,他家境不錯,又有個成績很好的哥哥,父母對他的要求并不高。
但這樣說似乎有點沒營養,praise又補充:“也因為這個遊戲好玩,和人拼操作并且打贏的時候很爽。
”
答完,praise反問:“你呢?你是因為什麽?”
話音落于空氣中,又漸漸消弭了。
對于舒頌一回避這種會透露內心真實想法的問題的行為,praise已經見怪不怪。
他隻是有些無奈地勾了勾嘴角,沒再打算繼續問下去。
周圍重新沉默下來,隻剩舒頌一略顯沉重的呼吸。
“餓不餓?等會兒回去想不想吃點什麽?”praise又另起話題,問。
舒頌一吸了一下鼻子,開口,嗓音低啞,答得卻不是他這個問題:“我是因為錢。
”
他腦袋有些發暈,整個人都覺得發熱。
舒頌一回想起自己最開始接觸到這個遊戲的契機,可憐又可笑。
他于是很淡很淡地笑了一下。
praise一怔,回眸瞥過身旁的少年一眼,确認舒頌一方才說的那句話并不是自己幻聽。
他回想起舒頌一身上破舊的衣服,還有這人平時物欲極低的表現,:“家裏……不給你錢嗎?”
他問的是錢,舒頌一回答的卻是:“我沒家。
”
那一刻praise清晰地感覺到了舒頌一軟化掉的外殼,這人似乎卸下了一些防備,願意讓他看清阻隔在他們之間那層玻璃背後的東西了。
舒頌一沒有家嗎?
這是,什麽意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