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靠近一點
封言舟再醒過來,一陣天旋地轉後,入目的第一眼是雪白的天花闆。
然後是舒頌一扭頭與查房護士講話時的側臉。
“醒得正好。
”護士率先注意到他睜眼的動靜,彎下腰來檢查封言舟的體征,确認後對同樣向病床上看去的舒頌一說,“可以辦理出院了。
回去之後一定要注意休息和飲食。
”
舒頌一看着封言舟,對護士道:“好。
謝謝。
”
封言舟掙紮着從床上坐起來。
他擡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緩過勁,問舒頌一:“我暈了多久?”
“沒有很久。
”舒頌一答,“現在是晚上十一點。
”
那确實沒有很久。
心裏記挂着母親的後事,封言舟掀開被子下床,卻因無力而往前趔趄了一步。
他胳膊幾乎是瞬間被人抓住,緊接着後背便結結實實地,靠上旁人的懷。
“小心。
”舒頌一淡淡的話音從耳畔傳來。
封言舟幾乎是立刻從那懷中彈開,拉開了他們倆之間的距離。
對方似乎是并不在意他一驚一乍冒失的舉動,距離被拉開後自然地将手垂到身側,投過來的目光淡然,語氣平靜道:“我幫你聯系了幾個殡儀館,你可以挑一下,預約下火化時間。
”
在聽到最後那四個字的時候,封言舟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攥緊了衣角。
他死死捏着拳頭幾秒鐘,又松開。
“好。
”
“現在想去哪,”舒頌一又問,“回基地還是你家?”
順着話音,封言舟短暫地思考了一下:“基地吧。
”
他不想回家。
有了目的地,兩人走出醫院來到街上。
雪果然就像天氣預報裏所說的那樣,随着愈濃的夜色下得更大了。
黑色幕布上洋洋灑灑點着無數朵白,飄下來,風一吹就斜斜地撞進懷裏。
兩天以前,他推着病情突然加重的母親來醫院那天,還沒有下這麽大的雪。
還是個晴天。
轉眼就這麽冷了。
收了收思緒,封言舟不動聲色地将胳膊夾緊。
他低頭,想拿出手機打車,摁了幾下按鍵卻沒反應。
手機已經被耗得沒電關機了。
封言舟擡眸向舒頌一看去,卻見對方根本沒在看他,而是望着另一方向。
不遠處竟然有一家還在營業的便利店。
也許裏面有充電寶可以借。
他剛想說什麽,話還沒出口就被打斷了。
“你站這等我。
”舒頌一丢下這話,大步流星地往雪裏走去。
雖說又是命令的語氣,但封言舟沒聽。
他跟在舒頌一的身後進了便利店,悶頭在店裏繞了一大圈,沒有發現可以借充電寶的地方。
回到門口時卻看見舒頌一站在收銀臺旁邊,單薄的身影挺拔立着,手邊放了一把傘。
“這傘比較小,”結賬的老闆提醒道,“你跟那個帥哥一起的吧?兩個男人撐可能不太夠。
”
“他撐。
”舒頌一壓根沒想過自己要撐,畢竟他若是在意這個,早在淋雪滿地找封言舟的時候就該買一把了。
付完錢,他拿着傘回頭,遞給身後那位正在看着他的少年:“拿去。
”
“我不撐。
”封言舟偏過頭,垂在身側的手沒有絲毫擡起來的意思。
“那我扔了。
”舒頌一說着,就要把傘丢進便利店門口的垃圾桶。
封言舟看着他的舉動,皺眉:“你不撐你買什麽?”
舒頌一:“錢多。
”
眼看着對方就要松手,封言舟還是一把将傘拿過了,推門走出去。
舒頌一緊随其後,低頭拿手機打車。
又是過年又是深夜又是下雪。
兩個人在便利店門口站了足足有半個多小時,期間因為怕冷又回到了店裏,舒頌一加價過的單子才被一司機接走。
司機離他們僅僅一公裏,來得很快。
再次離開便利店,封言舟把傘撐起來,餘光掃了舒頌一一眼。
他正躊躇着該如何和這人同撐一把傘,對方已經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
封言舟舉着傘跟上。
他伸着胳膊,想要把舒頌一也罩進遮蔽的範圍裏。
但對方總是若有若無地和他保持距離。
就這麽無聲追趕着,封言舟心情本就不好,此刻有些惱了,收回手作罷。
兩人很快來到路邊。
所幸車已經停好,他收了傘率先坐上去,到底什麽也沒說。
舒頌一在他旁邊落座。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司機也很安靜,車裏隻有車載音樂絮絮叨叨的聲音。
手機沒電,找不了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封言舟便靠着車窗聽歌,看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斷後退。
這是他每次從基地趕過來帶母親看病的必經之路。
也許以後都不必再走了吧。
這麽想着,眼眶又有些濕了。
封言舟皺着眉頭閉了下眼,再睜開,想把那陣淚意壓回去。
餘光裏,舒頌一似乎在摘自己頭發上沾到的白雪,雪花撚入指間便化了,讓他頭發變得有些一绺绺的。
摘完,還轉眸朝這邊看過來一眼,又很快收回視線。
一直沉默到下車,封言舟索性也不撐傘,就拿在手裏。
他吸一口氣,平複自己一路胡思亂想的情緒,面無表情地擡腳往小區裏面走。
舒頌一在他身後開口道:“你先回去,我買點東西。
”
這話又把他的腳步叫停。
回頭,封言舟看着舒頌一已經轉身離去的背影,目光下落,這才突然注意到對方發紅的耳尖。
他跟上去:“買什麽?”
身後跟随而來的腳步聲讓舒頌一駐足:“你跟過來幹什麽?”
他說着,回過身瞪封言舟:“把傘打起來。
”
話音剛落,眼前光線忽地一暗。
舒頌一甚至沒反應過來,自己的額頭便被一隻冰涼的大手覆蓋。
感受到對方額頭灼熱的溫度,封言舟原本壓在心底的火氣一下子沒忍住,騰地燒起來:“你到底在想什麽?”
他擰眉盯着表情冷漠的舒頌一,收手放下,話語不自覺地帶上了脾氣:“自己發燒了不知道嗎?那麽有錢傘怎麽不多買一把?我追着你要一起撐你還躲,不是說不讨厭我嗎?”
眼前人的身影随着他的話音晃了晃。
說完自己憋了一路的話,也意識到自己語氣的生硬,封言舟緘口,低頭又把傘打開了。
他往前一步,将傘舉在自己和舒頌一的頭頂。
不愛撐傘隻是長久以來舒頌一的一個壞習慣而已。
所以他沒有給自己買傘。
因為用不到。
但眼下他躲着封言舟的理由不是因為這個。
“不怕被我傳染那你撐着吧。
”舒頌一淡淡地偏開臉,半垂着眼簾說。
不是反駁,也不是鬥嘴。
很平靜也輕飄飄的一句話。
話語落在寒風裏,凝成一團白霧後被吹走了。
風把封言舟手裏的傘也吹斜了。
對方話音入耳的那刻心像是被小石子砸到般觸動了瞬。
他用力緊了緊握着傘柄的手指,另一隻幹脆搭上舒頌一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懷裏帶一點。
被他摟住的那具身軀似乎僵了一下,封言舟聽見舒頌一嘆出口氣的聲音。
“……要買藥的話趕緊吧,”他看向周邊的街景,握着舒頌一肩膀的手有些微微地發抖,轉移話題,“冷死了。
”
剛說完,懷裏的人便邁開步子有了動靜。
封言舟反應很快,同頻地擡腳跟上。
兩人在附近找到一家還開着門的藥店,迅速買好退燒藥,準備原路返回。
一走到室外,封言舟的胳膊便熟練地重新搭上舒頌一肩膀,幾乎是不容拒絕地把人摟住。
來時他能感覺到懷裏那人還有些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