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是朋友嗎
雖然這段時間,确實是在與舒頌一相處這件事情上煞費苦心,但封言舟一回家就暫時把這件煩心事擱置了。
推門進去時,張姨正佝着腰打掃地上摔碎的陶瓷杯碎片,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小學時自己參加學校裏的畫畫比賽,拿了一等獎,學校送的獎勵品杯子。
這是發生什麽了?封言舟有些怔然。
他邊換鞋邊問:“我媽呢?”
“楊姐?屋裏呢。
”張姨掃完最後一塊碎片,直起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她剛剛不小心把這杯子碰了,情緒忽然崩潰,我安慰了好久。
但最後隻是讓我出來,自己一個人留在裏頭哭。
我勸不住。
”
聽着張姨語氣小心的陳述,封言舟捏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拳,擰着眉環顧四周——
屋內沒開暖氣,張姨裹着厚重的棉衣。
電視黑着,對面的沙發上丢着幾個些許淩亂的毛線團,那條母親一直織着的圍巾不知所蹤。
“她最近心情似乎也不太好,一直都不讓我告訴你。
”張姨觀察着他臉色,見縫插針地繼續小聲補充道,“上次你帶她去醫院回來,當晚還不小心摔壞了一副據說是你三歲時吃過的碗碟。
因為這事那天晚上楊姐也哭了很久,我想偷偷給你發消息,被她看到,手機給她拿去,把編輯好的內容全删了。
”
母親的反常叫封言舟眉心是越聽擰得越緊。
他看着張姨,斟酌片刻還是為了确認放心,又問:“張姨,你沒有跟她說一些什麽吧?”
“怎麽可能喲!”張姨敲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我都在你家做了一年多的事了,這點規矩哪能不曉得?所以我也不大明白你媽媽是發生了什麽、還是想到了什麽,總之最近情緒不太穩定,脾氣也有些古怪起來。
”
兩人說着悄悄話,房屋內卻在這時忽然傳出來一聲聲嗚咽與抽泣。
聲音不大,卻正好讓房間門口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辛苦了。
”封言舟對張姨點點頭,毫不猶豫地循聲走進去。
他進門便見母親呆滞而了無生氣的,對着窗外發呆的臉龐。
“媽。
”封言舟叫了一聲,疾步走到在女人身旁,緩緩坐下。
聽聞動靜,楊沛花一點一點地将腦袋扭過去。
她幹癟枯黃的臉上縱橫着死去的淚痕,嘴角卻硬生生擠出一點毫無說服力的笑意。
開口,那嗓音仿佛讓粗沙礫裹着滾過般從喉中擠出來:“粥粥,回來啦?”
明明前不久才見過,封言舟無法想象這樣短的時間內母親是怎麽突然看起來又老了十歲一般的。
他喉嚨有些泛酸,酸得梗梗得疼,用力幾下咽進肚子,伸手撫掉那讓病痛折磨得織滿皺紋的臉上的淚痕。
“最近感覺身體怎麽樣?”指腹碰上女人的臉,封言舟甚至不敢用力,連帶着聲音都變得輕輕的,“好點了嗎?有沒有按時吃藥?”
“吃了。
”母親回答,語速緩慢,一字一句,“媽媽感覺好多了。
辛苦我的粥粥。
”
女人疲憊而溫柔的話語刮過他耳蝸,血似的滴進封言舟心底。
他什麽也沒再說,隻是對媽媽扯起嘴角笑了笑。
母子倆就這麽沉默地對望半晌。
“明天天氣很好,下午我帶你出去散步吧,”封言舟想了想,說道,“散步完帶你去吃海底撈,好嗎?”
楊沛花不知道什麽是海底撈。
但一聽就知道應該是出門去吃飯,她用力搖了搖頭,枯槁的手彎得像雞爪,抓上兒子的手背:“媽媽不想吃那些東西。
想吃粥粥做的飯。
”
母親的手是涼的,軟的。
她身上衣服并不單薄,人卻摸着很冷。
封言舟顫了顫眼睫,低聲應道:“好。
”
母親又沖他溫溫地笑了笑。
像是想起什麽,母親笑完,又忽然說:“上次醫院裏,碰到你的隊友,他和我說了好多呢。
”
話語讓封言舟一頓,想起那天舒頌一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樣子。
他當時因為剛知道母親治療費用增加而感到壓力山大,加上偶遇得莫名,對待舒頌一的态度并不算很友好。
“他說什麽了?”封言舟順着母親的話問下去,腦海中卻記不起來那天遇見舒頌一的原因。
那人似乎沒有告訴他過。
“說你呀,很厲害,很勤奮。
”母親回憶着,慢悠悠地說,話音讓封言舟逐漸擡起思考時向下垂落的眼皮,“怎麽說的來着……強心髒?還有脾氣很好。
很善良,很優秀,也很有自己的想法,他很欣賞你。
”
女人說着,笑起來,:“看到粥粥交到了不錯的朋友,媽媽很開心,也放心了。
”
朋友嗎。
封言舟沒想到那天舒頌一竟然在他媽面前誇了他。
“我們還加了微信,他答應會給我拍很多你在基地的照片,”母親絮絮叨叨繼續說着,還拿出手機,打開自己與舒頌一的聊天窗口遞到封言舟的面前,“你看,拍得可好了。
”
滿屏幕自己的照片讓封言舟頓在原地。
很多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拍的,有他在直播的,在單排的,在吃飯的……各種模樣。
他回想起與舒頌一偶遇那天,從家中離開後站在路邊,舒頌一光明正大拍他照片時候的畫面。
因為感覺到被冒犯,那時他還不太高興來着。
封言舟眉心動了動,隻覺得胸口堵着氣。
“那天你沒回來的時候,他還給我講了很多你在隊裏的事情。
”母親收了手機,又說,“隻可惜我都記不太清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