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睛,緩和好,又張開。
眼底的淚被她直往下逼。
“我不喜歡你了,這樣可以了麼?”
一句話,宣判死刑。
如果宋枝是生氣,他可以勸她。
但是她說不喜歡了。
周緻仿佛一瞬間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連呼吸都是蒼白的。
他認真的看着她,他不信他們三年的感情,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他仍不死心,緩和了語氣:“枝枝,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宋枝冷着聲打斷他。
“周緻,你給不了我更好的生活,我早就明白了。
”
“哪怕你現在事業蒸蒸日上了又怎麼樣?”
“這裡是四九城,不是其他地方。
”
“這裡看能力,更看家世,看背景,你有嗎?”
“你沒有,注定你走不遠。
”
昔日的甜言蜜語仍然在耳邊,曾經最親密無間的人呐。
隻有他們才知道,怎樣能傷你最深。
“對不起。
”這是他骨子裡最自卑的事,這是他一直覺得最難以啟齒的事,就這樣被最愛的女孩兒攤在他面前。
他沒有憤怒,沒有責怪。
隻有難過,和抱歉。
宋枝的淚突然就控制不住了,她的話幾乎将他的脊梁骨踩在腳下。
可他沒有說什麼,隻是謙卑的俯身道歉。
她控制不住的抱住他,連帶着嘴唇都是顫抖的,哭着:“把我們的感情都忘了,去找個好女孩結婚。
”
“周緻,你以後會好好的。
”
她說的,都是真的。
周緻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小心問他:“我能送你一個東西麼?”
宋枝止住眼淚,沖他和氣笑笑:“可以,就當分手禮物了。
”
人,總是要留點念想的。
他從兜裡拿個拳頭,捏緊的拳頭攤開。
一個不大不小的金元寶項鍊。
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
是上次他非要帶她去買金飾品,她說她要的金元寶。
此刻,與她手腕上的福牌和兔子吊墜聚攏在一起。
她想要的一切,他都記得。
哪怕隻是她随口的玩笑般的一句想要。
他也會盡他所能的捧到她面前。
她恍然記起來,大學的時候。
她無意間路過花店,盯着一束花,微不可滞的停留了一秒的眼神。
被他在瞬間捕捉。
晚上,他就抱着那束花送到了她面前。
他隻說:“我看你喜歡。
”
大學他還在勤工儉學的時候。
她要過生日,他就會提前兩個月開始省吃儉用,攢着錢帶她去吃好吃的,看電影,送她禮物。
他總是竭盡所能的,把他能給的最好的。
捧到她面前。
觀音垂目,菩薩低眉。
明明他已經夠辛苦了,但偏偏此刻。
連他最愛的人,也要離他而去。
宋枝深吸一口氣,從他的手裡拿過金元寶項鍊。
捏在手心裡,烙出印記。
又松開,遞給他。
“你幫我戴上吧。
”
周緻接過項鍊,他五官深刻,劍眉星目。
像筆觸濃烈的油彩畫。
深刻立體五官,配上他此刻垂神凝氣的模樣。
讓人忍不住的心疼他。
宋枝比他矮了一節。
轉過身,背對着他,将頭發用手指梳攏到一邊。
露出潔白纖細的脖子,燈光灑下。
他看清上面已經淡了痕迹的粉紅。
他伸出骨節分明的食指,輕撫過去。
“怎麼弄的?”
宋枝眼眸一凝,不确定的說:“喝酒那天,我們親的。
?”
贅述的語氣,在最後一秒聲調往下壓,帶着疑惑。
他收斂了神色,沒再說話。
手繞過她胸前一圈。
替她帶上了項鍊。
低頭,作勢要在她後頸落下一吻。
她垂目低眉,将它握在手心。
願你去風和日麗的遠方。
去看旬日初升的朝陽。
周緻,我祝你此生灼灼,自由高飛。
滴——
被無線拉長的喇叭聲,穿破長夜。
驟然亮起的車燈,打在他們身上。
他們下意識的伸出五指,擋住光線。
下一秒,車輛啟動。
黑色的賓利直挺挺的沖過來。
周緻趕忙護助她,将宋枝圈在懷裡。
車在靠近他們的時候,打了個拐彎,撞向了周緻的車。
砰的一聲,聲音刺耳。
司機一臉周正的從駕駛位上下來,他看了一眼周緻懷裡的宋枝。
“抱歉。
”嘴上是抱歉,但他眉目帶着笑,沒有絲毫的歉意:“把油門當刹車踩了。
”
周緻怒氣已經爬到頭頂,“你知不知道這樣多危險!”
司機将手交疊身前,不置一詞。
宋枝按住他,聲線都染上了恐懼,劫後餘生般:“好了,你回家吧。
”
她掙脫他的懷抱,将他推開一尺遠。
“我回了,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
她走進夜色的最後一秒,回頭望。
司機站在原地,禮貌的看她。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是沈祈聞的司機。
黑夜沉沉,升起的車窗。
他靜坐車内,翻天覆地的戾氣,染濕了方寸之地。
沈祈聞隔着單向透視的玻璃看她,面容森寒。
長指曲起,他有節奏的敲擊,緩和那滔天怒意。
眼眸裡的深邃,将她緊緊鎖住。
腦子裡是她垂目低眉,乖巧靜立的樣子。
隻覺心悸。
他拭目以待——
她落在他掌心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