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
離開的時候,侍應生送上來賬單讓他簽字。
他接過筆。
寫的行雲流水。
豎撇橫折,筆鋒逼人。
比他整個人的攻擊性強多了。
宋枝定定的站着等他,白色針織衫露出纖細的鎖骨。
泛着冷白。
透着最簡單的清高。
下樓,她跟在他身後。
踩着他的影子。
“宋小姐,”沈祈聞突然叫她,他猝然開口,薄涼的唇色,染着早春的水汽:“想不想去看看夜景?”
他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既然招呼了,總要照顧好才是。
”沒等宋枝想好怎麼拒絕,他近乎步步緊逼。
宋枝彎着腰上車。
沈祈聞站在車門前,她身後。
眼前飄過一縷雪白,少女彎折的身子,将上衣往上提,露出雪白纖細的腰身。
濃濃夜色下,白的發光。
一隻手就能擒住。
沈祈聞不動聲色的瞧得仔細。
一寸寸抽絲剝繭般,将她細細的盯住了。
黑沉的眸子,染上了霧氣。
連帶着整個人開口都沉的可怕:“去三環高架。
”
他吩咐下這麼一句,坐進車裡,合着眼假寐。
試圖甩去剛剛看到的雪白。
按下心頭的蠢蠢欲動。
車開上了高架,宋枝下意識的盯着車窗外直看。
燈火流動的像彩帶。
她看向沈祈聞,他眼眸清明,溫聲問她:“好看麼?”
他斯斯文文的,好像是真的來帶她看看夜景的。
宋枝答:“好看的。
”
确實好看。
沈祈聞的目光,越過宋枝,看向窗外。
清透的眼透着暖色,好似慈悲。
“知道你們的方案為什麼過不了麼?”
宋枝一頓,她以為這是明天談的事。
“為什麼?”
他松散的坐着,整個人沉進夜色裡:“那片地,之後住的都是行業精英。
他們追求的是時尚、高質量、極簡的生活。
”
“你們的設計太複雜。
”他沉了一陣:“或者說,太溫馨。
”
沈祈聞像一個老師,在此刻充滿了耐心。
宋枝反駁道:“行業精英也需要有家庭吧?”
沈祈聞挑眼慢悠悠的掃過她,音色從容:“家庭不是他們的必需品。
”
“那他們要什麼?”
“錢。
”他說的很直白:“他們要錢,去過取悅自己的生活。
”
宋枝啞然。
她似乎還沒有明白,這兩者有什麼不同。
宋枝掃了他一眼,小鹿般的眸子,透着執拗:“那您呢?你現在有錢,以後就不會結婚了麼?”
她是個勇士,指劍向他。
什麼也不怕。
“不太需要。
”沈祈聞盯了她半晌,才似笑非笑的開口:“除非,遇到了想要結婚的人,愛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
”
宋枝一怔。
她被他的目光鎖定,光影在他臉上跳躍變換。
他仿佛伏地而起的獵人,她是山間瘦弱的麋鹿。
他編織獵網,設下陷阱,引她深入。
卻在這一刻,提起屠刀。
揮劍砍下。
讓她心驚肉跳。
沈祈聞的目光停留在她清秀紛亂的眉眼間,笑得輕柔:“明天把圖紙拿過來給我看看,我告訴你怎麼改。
”
宋枝恍若回神般的縮了縮肩膀,面對他的視線,她實在有些難捱,隻得應下。
車子已經駛下了高架,在往她家的地方開。
她冷汗涔涔,捏着的手機,在此刻收到信息。
【枝枝,咋樣了?你回家了沒?】
【我這邊還沒處理完,要等會。
】
宋枝雙手拿着手機,放在大腿上,開始回道。
【路上了,别擔心。
】
【你忙完早點回。
】
【我到家了給你發信息。
】
然後周緻就沒有再回她信息了。
沈祈聞坐在黑色的車廂了,緩緩坐直了身子。
他上嘴巴碰下嘴皮,問的随意:“周緻?”
宋枝笑着答:“嗯,他問我到家沒。
”
他不接話,隻是拿出一種上位者的姿态,将她看了個仔細,他說的冷冽:“周緻不是做生意這塊料。
”
宋枝沉了臉色,執拗着:“那沈先生和他做生意幹什麼?”
沈祈聞笑的諱莫如深,光影沉沉間,她透過他黑亮的眸子,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一字一頓,偏要讓人聽個清楚:“自然是,有其他能做的生意可以做。
”
車停了。
宋枝扯開車門下車。
少女站定在風裡,将黑夜撕成兩半,她站在白白路燈下,他坐在幽幽夜色裡。
這條路,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她抱着雙臂,眉頭蹙成一團,冷聲冷氣:“謝謝沈先生。
”
沈祈聞隻是凝着眉笑,垂着的眼皮耷拉下去,明眸稍彎:“不用謝,宋小姐。
”
她轉身,腳步飛快,走的很急。
把他當成了洪水猛獸。
明月高懸,低頭殘影相照。
他如同被春天澆融的雪水。
坐落光影裡。
像佛,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