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身邊,把碗遞出後便直勾勾的瞧着懷裏的小人兒,半晌問道:“師尊可要留下他?”
頓了頓拉起清禪的寬大衣袖晃着說:“留下他好不好?留下當師弟,我都沒有師弟,我想要師弟。
”
清禪舀着清粥上面的米湯喂給小嬰兒,慈祥的說:“既如此便給明德當師弟吧。
”
真的是明德,解疏影回想,明德師兄,清霖小師兄,那這嬰兒就是清霖?
“嗯~”明德手托下颌思考着,“叫什麽好呢?明俊?”
話音剛落,忙搖搖頭說:“不好不好,師尊給他取個名字吧。
”
清禪放下碗,眼神溫和的與小嬰兒對視片刻,輕笑道:“大旱逢甘霖,小福星,叫你霖兒可好?”
嬰兒探手抓到一縷花白的頭發緊緊攥着,咯咯笑了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陽光明媚的清晨,一隻白鶴落到青松小院裏抖擻着赤羽,伸長脖頸輕啄了下嬰孩的後背。
“小霖兒別怕,過來。
”
身穿暗灰色錦繡祥紋的清禪張着雙臂半蹲在稚兒面前,柔聲道:“來師尊這裏。
”
霖兒探手試了試,夠不着。
明眸凝視了片刻,邁開右腳晃晃悠悠的向前跨出一步,穩住身形後收回左腳站立不動,須臾後倏地兩腳并用左搖右晃的追着不斷後退的清禪。
稚嫩清晰的喚着:“師尊。
”
白鶴緊緊的跟在霖兒身後,見他似要摔倒便傾着長頸虛虛扶住,低吟數聲以示鼓勵。
後山有片很大的空地,空地東北兩面長滿了灌木,西面是一處懸崖,鐵索的一端連接在崖邊的巨石上,另一端牢牢的固定在懸崖對面的山體上。
南面是白玉石柱支撐的青瓦連廊,連廊下的小小身影正吃力的拖着一個比他還高的實木高凳。
“小師兄,要不要幫忙啊?”
空地上的高挑女子将劍縮小收入囊中,走了數步彎腰詢問。
霖兒停住拖拽的動作,仰頭看向這名挽着發髻的師妹,踩着凳子下方的镂空縫隙爬上凳子坐下,脆聲提醒道:“你該去練習仙術了。
”
仙術?解疏影大悟,原來這夢境是仙界,怪不得與人間不同。
連廊盡頭的轉角并行兩個白袍男子,其中一人輕擡下颌說:“這孩子天賦極高,別的弟子練上百遍,都不及他看上一眼随手掐訣來的妙。
”
另一人駐足,望向高凳上的稚嫩孩童,沉思片刻道:“确是上佳,且天生仙骨,自是最合适的人選。
”
皓月高挂在星空,點點螢火流連于敞開的祠堂門外。
祠堂內燈火通明,白胖小手翻了頁書冊,向正襟坐在莆墊上的清禪問道:“如果沒有妖靈,師尊是不是就不用時常閉關了?”
清禪聞聲睜開眼睛,有些驚詫的望着年僅三歲的霖兒,“你是如何得知的?”
粗手短腿的霖兒放下手裏的書冊撲到清禪懷裏,嗅着熟悉的檀木香,撤開身覆掌在清禪的胸口,稚言稚語道:“霖兒困住他,師尊就不會難受了。
”
童言無忌卻又字字慷锵,師弟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縱觀全派屬他最為合适,掌門還是早做定奪,那封印法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習成的。
清禪把霖兒扶起站好,面對面,認真的說:“妖靈素來由掌門行封,一旦入體便是百年,百年之痛你可能忍受?”
霖兒邁着小腿跑到一旁的桌子前,搬過矮凳踩在上面,雙手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古籍又跑回清禪身前展開扉頁。
裏面赫然是有關妖靈的記載。
清禪接過古籍放至身旁,四目相對,靜默半晌。
這孩子非比尋常,或許一切皆是因緣際會也未可知。
他正色道:“掌門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學的也很多,若是定下了,你便不能像如今這般自在了。
”
霖兒鄭重的點點頭,天真無邪的臉上凜若冰霜,瞧着挺像那麽回事的,像個小掌門。
景物扭曲,解疏影現身在廢墟上,維持着注入仙法的姿勢。
寥寥白煙自書冊消散,方才無字的書頁赫然寫着:
吾徒霖兒,撿于山腳,天生仙骨,靈體有損。
衆觀諸多弟子,唯他最佳,遂立為下任掌門。
然苦修數載,頻發舊疾,常嘔血不止。
吾思之,授其禁術,以備來日之隐患。
解疏影垂下手,指尖顫的厲害,莫名的,他認出了這是名叫清霖的少年設下的高階障眼法。
明德在,疏影在,山巅依舊,那少年呢?少年去哪兒了?
解疏影驟然坐起,驚魂未定的大口喘着氣,清霖,夢裏的少年叫清霖。
久旱逢甘霖。
天降甘霖終有停歇那日。
司天官說我是偷跑來的人間。
解疏影披上衣裳靜坐許久,曾經做過的夢一幕幕浮現在眼前。
少年老成,話少的可憐,連喚他名字都是屈指可數。
解疏影走出營帳,坐到顧清霖身邊,猶豫了半晌,躺下身撈過蜷着的人抱到懷裏。
小王爺古靈精怪,願意說話的時候能堵的他啞口無言。
阿影,哥哥,解大勇,大勇哥,解疏影揚起唇角。
無論夢境是真是假,與顧清霖是否有關,都是過去的。
此時此刻,他們隻屬于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