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境》時期,北川老師凸顯的是“青春戀愛”感,而這次,則是一種濃烈到令人無法呼吸的“極緻美”感。
非要做對比,千早琉璃覺得像是第一次讀北川老師所寫俳句時的那種感覺。
物哀、感傷、美學.
但這部短篇的味道又和俳句以及物哀文學的開山作《失樂園》有很大的不同。
千早琉璃能感受到這種不同點,但說不出來。
她忍不住又讀了一次《招魂節一景》,再度看到結尾時,那種心悸感又來了!
這次她倒是把異樣的心悸感給搞明白了。
在的結尾,櫻子正在進行跳火繩表演,快速搖動的燃燒鐵絲變成了幽藍而亮麗的顔色,而櫻子宛如女神鑲嵌其中,随即墜落馬下。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所有人驚訝不已。
唯獨騎馬和她擦肩而過的光子平淡如常。
“啊,趕上櫻子了,超過櫻子了!”
就在櫻子因馬匹失控墜落時,光子的腦海裡卻隻有這麼清晰的一句話。
她在歡快,她在喜悅,她在興奮。
這種扭曲的心态和表情與前文光子的溫柔質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且在前文裡,光子一度對團長伊作的行徑很不滿。
她痛恨把前招牌明星留子毀掉了的伊作。
痛恨他把她們這些女孩當做行屍走肉和洩欲工具。
痛恨他毫不留情的繼續壓榨着已經失去一切的留子。
她痛恨伊作,最後卻又成為了伊作的“新招牌”。
這種極緻的反差人設,北川老師僅僅用幾千字就刻畫了出來。
讓千早琉璃窒息不已。
讀完《招魂節一景》後,她完全停不下來,繼續翻了下去。
第二篇更加簡短,估計隻有3000字不到,名字叫《生命保險》。
這篇的劇情也很簡潔,講述的是一對以騙保為生的父女的故事。
父親明面上是受人敬重的牧師,還兼職出租車司機養家糊口,女兒早早離開貧窮的家鄉,一邊打工一邊讀書,溫柔乖巧。
是以女婿的第一人稱視角出發。
“我”很愛“女兒”,不惜辭去東京都的穩定工作,跟着她回老家結婚。
因體弱多病,在“女兒”的建議下,“我”買了高額生命保險,并将受益人名字填成她。
在“我”的眼中,她溫柔善良,十分愛我,“父親”也對我們非常好,是一個很好說話的老人。
直到“我”突然病情加重死去,化為孤魂野鬼的“我”終于在葬禮上看清了這對父女的真面孔。
和《招魂節一景》一樣,前後的反差人設加令人窒息的味道,還有北川老師新的美感文字,讓千早琉璃又體會到了那種心悸感。
“北川老師寫的也太真實了吧!”車廂裡有人低呼道。
千早琉璃愣了下,扭頭看去,發現不遠處有一名OL也拿着《文藝》正在仔細閱讀。
經她這麼一提醒,千早琉璃終于恍然,她明白了為什麼這兩部短篇會給她和《失樂園》完全不同的感觀。
明明兩者都是文字優美,情感低落的物哀文學。
答案就在那名OL說的那句話上!
“真實”!
這兩篇寫的都非常非常真實。
譬如《招魂節一景》裡,北川老師還寫到了賣糖炒栗子的小販夫婦,在馬戲團打打鬧鬧的小孩,唯利是圖的伊作團長等。
除此以外,伊作馬戲團裡體現的細節内容也十分真實。
而且這不是感觀上的真實,而是一種能嵌入人心底的“社會真實”。
原來在同一個國度,同樣年紀的人都會有區别如此大的遭遇!
在以往的作品中,北川老師基本沒刻畫過社會另一面的民衆。
他的物哀文學充斥着小資情調的“美感”,就像是初高中國語教材裡的散文,美,但不夠下沉。
唯一寫過底層民衆的那部《人間失格》,其文字更偏向于寫實風,更貼近他開創的“無賴學派”。
換言之。
這兩篇,北川老師似乎将他所創造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學理念給融合在了一起!
難怪會産生這樣既新奇又熟悉的感覺!
想明白這些後,千早琉璃心裡對北川老師滿是敬佩和崇拜。
隻是高中生的她必然還有很多東西看不出來。
但僅僅是她能讀出的那點東西,就足以讓無數讀者為之傾倒了!
真是了不起啊!
北川老師!
她手指輕輕翻動書頁,更加期待起後面的四篇。
百田尚樹老師的《永遠的24号》她也看了。
寫的很棒,可惜三部一篇比一篇差,有種高開低走的感覺,令人遺憾。
目前看,北川老師則在高開高走,更加讓人驚喜。
千早琉璃又翻了一頁。
第三篇名叫《礦井裡的人們》,開頭第一句“信介死了,他的妻子惠子也死了”立即就抓住了千早琉璃的心,讓她兩耳不聞窗外事般完全撲進了故事劇情中。
就這樣。
千早琉璃捧着《文藝》,如癡如醉的讀着,不知不覺,地鐵都過站了,她也完全沒注意到。
直到來到終點站,工作人員上車清理人員,她才恍然,不好意思的拿着雜志下車,重新跑到對向車道去等候新一班地鐵。
這段時間裡。
她順勢把《礦井裡的人們》在内的另外三篇都看完了。
北川老師完全沒有讓她失望。
前五篇連載的,一篇比一篇好看,明明互不關聯,積蓄的情緒卻層層疊疊,讓她欲罷不能,越來越沉迷其中。
而此刻,随着新一班地鐵來臨,她的目光也慢慢鎖定在了最後那篇上。
“《伊豆的舞女》.”
有了前面五篇的鋪墊,此刻的千早琉璃對它充滿着期待和好奇。
能被北川老師冠以書名,這應該是老師眼中寫的最好,最能打動讀者的那一篇吧!
真想馬上就知道它的内容啊!
“《伊豆的舞女》?名字聽起來倒是更像三流的官能。
”
谷崎一郎泡茶喝茶,目光卻死死鎖定在那本翻開的《文藝》上。
百田尚樹的三篇新他看了。
筆力有餘,但深意不足。
為了能更好貼合市場還寫成了大衆文學。
令人不齒。
但對付那個目中無人的後輩,應該綽綽有餘了吧。
這麼想着,他伸出手來,翻頁,目光落在第一篇《招魂節一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