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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日月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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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可以再保住他。

     前後兩位藩王的遇難,洛陽、襄陽兩處重鎮的失陷。

     耗時年餘,耗資千萬,他卻沒有能夠平定這南國的動蕩。

     陛下以重任相托,他卻辜負了陛下的信重。

     事到如今,他已經是無顔面見陛下。

     “此番襄陽失陷、朝廷必然更換督師。

    ” 楊嗣昌神色凝重,轉頭看向跪坐在一旁的萬元吉,他伸出手,抓住了萬元吉的手臂。

     “現如今我已經是無法理事,在新任督師抵達南國之時,需要你來挑起重任。

    ” 萬元吉感覺到了楊嗣昌受傷傳來的力度。

     萬元吉神情灰暗,他這些時日一直伴随在楊嗣昌的身前,如何不知道楊嗣昌的身體狀況。

     楊嗣昌這些時日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虛弱。

     此時的楊嗣昌,臉上帶着一份病态的潮紅。

     手中的力度正在逐漸的加大,楊嗣昌眼眸也正越發的變得清明。

     一切都一切,都預兆着楊嗣昌此時正處于回光返照的狀态。

     “閣部……” 萬元吉目視着楊嗣昌,忍不住潸然淚下。

     萬元吉的話沒有說話,已經是被楊嗣昌所打斷。

     “陳望……” 楊嗣昌目光閃爍,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終究還是沒有能夠說出來。

     在停頓了一下後,楊嗣昌組織好了語言,重新說道 “如今整個南國,唯有陳望可以壓制左良玉。

    ” “陳望素有名望,能夠服衆,有将才,有武略,麾下營兵精銳,與左良玉關系匪淺,可以将左良玉置于陳望麾下。

    ” 楊嗣昌輕歎了一聲,重新轉過頭,他看向一衆跪在帳中的軍将,強笑道。

     “南國局勢崩壞至此,罪在我身,我已上請罪書。

    ” “諸位将軍盡心報國,無需擔憂遭受牽連。

    ” “督師……” 猛如虎緊咬着牙關,強壓着心中的悲傷。

     “閣部……” 曹變蛟神色黯淡,聲音低沉。

     帳中的一衆軍将神色各異,很多人都垂下了頭。

     在座的衆人都是沙場的宿将,前後也是跟随過不少的督師。

     楊嗣昌作為督師,是合格的。

     楊嗣昌縱有千般的不好,萬般的不該,在朝廷之中如何,都與他們無關。

     但是楊嗣昌從來沒有短缺過他們哪怕半兩的軍饷,也沒有短缺過他們哪怕半點的糧草。

     沿途的州縣城池,膽敢拒絕供應糧草,協助進剿的,無一例外都遭受楊嗣昌的懲戒。

     賞罰不敢說分明,但是算得上公正。

     計略不一定正确,但是算得上合适。

     雖然和大部分的文臣督師一樣,楊嗣昌确實有着作為文官的優越。

     但是在楊嗣昌的眼裡,他們的這些武臣,他們這些營将,終究是人,而不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豚犬…… 帳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響起了輕微的啜泣聲。

     “你們哭什麼……” 看着底下一衆低垂着頭顱的軍将。

     楊嗣昌原本清冷的眼神慢慢的融化,他搖了搖頭,勉強的笑道。

     看着看着,楊嗣昌感覺有些許的霧氣遮擋在了他的眼前。

     督師南國,這一路來,他見到了太多太多曾經在廟堂之上不能見到的事物。

     他原本來堅如鐵石的心,到底還是軟了下來。

     他的心,終究不是那真正鐵石所鑄成的…… 楊嗣昌回過了頭,目視着身前的帳布。

     帳外狂風一刻不停的呼嘯着,楊嗣昌感覺自己的身子越發的輕松了起來,仿佛就要被這狂風吹向天際。

     狂風呼嘯,帶着楊嗣昌的思緒向着遠方飄揚而去。

     “盧象升啊……盧象升……” 狂風帶着楊嗣昌重新回到了順義的城郊,帶到了那個和盧象升争吵的夜晚。

     中軍帳中,他和盧象升相對而立。

     “如今時機未到,并非是決戰之時。

    ” “北地精銳現在盡在你手,若是一朝喪盡,戰敗損傷國本,内外俱起,傾覆之險就在轉瞬之間。

    ” 他苦口婆心的勸說着盧象升。

     盧象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看到不同的神情在盧象升的臉上不斷的變幻。

     在沉寂了許久之後,盧象升重新擡起了頭,他緊握着雙拳,神情冷冽,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當時,他并不明白盧象升臉上的表情代表着什麼。

     但是,現在楊嗣昌卻是已經明白了為什麼盧象升臉上的神色會不斷的變幻。

     廟堂之上,一城一地的百姓,一營一部的軍兵,都隻不過是一張張冰冷無情的白字黑字。

     但是等到他到了地方之後,所能見的一切都和廟堂之上截然不同。

     盧象升曾經所見到的一切,楊嗣昌到現在也全都一一所見。

     直到如今,楊嗣昌已經是完全理解了盧象升,理解了盧象升當初為什麼會如此去做。

     但是理解,并不代表着後悔。

     如果再讓楊嗣昌做一次選擇,他同樣會選擇避開建奴的兵鋒,不去冒險。

     盧象升的做法太過于冒險,一旦失敗,便将墜入萬劫不複之地。

     狂風呼嘯,風吼聲連綿。

     楊嗣昌感覺自己的頭腦正越發的昏沉,眼前的一切也開始變得不真切了起來。

     曾經的過往,在楊嗣昌的眼前的不斷的掠過。

     少年時的意氣,青年的志願。

     父親入獄之時的無助,天子青睐之時的飛揚。

     他這一生,有起也有落,有升也有伏。

     他犯下了不少的過錯,也做過不少的好事。

     隻是,如今看來,他到底是沒有能夠完成曾經許下的承諾,曾經發下的宏願。

     楊嗣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清楚,他犯下的過錯,比做過的好事更多。

     到底是,有心無力…… 到底是,無能為力…… 天子面目仍舊曆曆在目。

     楊嗣昌緩緩念出了在辭别之時,天子親為他所作的詩句。

     “鹽梅今暫作幹城,上将威嚴細柳營。

    ” “一掃寇氛從此靖,還期教養遂民生。

    ” “罪臣,楊嗣昌,有負陛下重托……” “惟願……日月山河永在……” 帳中。

     已是泣不成聲…… …… 《楊嗣昌集》: 此身之憂勞病瘁,日嘔痰血,夜不得眠,奄奄垂斃,不敢言矣。

     更兼襄庫饷無半文,督臣移咨可駭,臣愈增憂憤,不知死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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