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海關進擊,遼西走廊沿途的堡壘将會成為明軍的夢魇。
隻要拿下了遼西走廊、大清的國祚必将長久。
假以時日,必将會成為曆史上猶如遼、金那般的顯赫一時的大國。
殿宇之中,一衆旗主和固山額真皆是低頭肅聲、沒有人敢反駁黃台吉的言語。
黃台吉刻薄寡恩、喜怒無常,久居高位,威勢與日俱增。
在座的一衆旗主和固山額真、沒有人不畏懼于他。
所有人第一時間思考的并非是是否應該進攻遼西走廊,他們思考的是應當如何進攻遼西走廊。
多爾衮坐在座椅之上,餘光在一衆固山額
真和旗主的身上輕掠而過。
此前入關之戰,最後在青山關戰敗,損兵折将,使得他在軍中的威望大跌。
不過好的一方面是,黃台吉并沒有怪罪于他,甚至還罕見的對他露出了好顔色。
細想之下,多爾衮也清楚了黃台吉為何在他戰敗之後反而是有了好臉色。
此前他的軍功赫赫,威望與日俱增,已經達到了足以影響朝政的地步,黃台吉自然是想要削弱他的勢力。
然而這一次,入關戰敗,正好促成了這一件事的發生。
他手中的正白旗和多铎手中的鑲白旗損失都頗為慘重,軍中威望又降。
因為此前利用蒙古兵殿後的原因,蒙古各旗對于他也是頗有微詞。
對于這一切,黃台吉顯然是樂見其成。
身處局中,很多時候難以察覺。
這一次青山關之敗,在多爾衮看來,頗有一種因禍得福的意味。
多爾衮和黃台吉的關系現在緩和許多,眼下自然也是不會放過進一步拉近的機會。
「皇上聖明,遼西走廊确實至關重要。
」
「臣願率旗下健兒,為大軍先驅,攻城拔寨,以洗恥辱!」
多爾衮話語之間慷慨激昂,面紅耳赤,憤概不已,似乎真的是因為青山關之敗而感到恥辱。
「十四弟能有此心,朕甚感欣慰。
」
黃台吉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容,他很是滿意現在多爾衮的态度。
「既然十四弟請戰,那朕也不好阻攔,此次攻明,便由十四弟作為先鋒。
」
當下多爾衮便站起了身來,敏捷地撣下袖頭,左腿前屈,右腿後蹲,左手扶膝,右手下垂,頭與身略向前傾,打了一個千,應下了命令。
其餘的旗主和固山額真見到這樣的情形,也是向着黃台吉紛紛請戰。
一時間之間,殿宇之中倒是顯得軍心可用。
黃台吉面帶笑容保持着不變,一一安撫,但是心中卻如明鏡一般。
有些事情并不像是看上去那麼簡單,就像現在請戰的這一些旗主、固山額真,心中其實并不想這個時候開戰。
去歲入關各旗皆有傷亡,死傷的兵丁不少。
而劫掠而來的物資和奴隸也使得很多人的家庭富裕了不少。
安逸使得不少的人都起了懈怠之心。
而懈怠,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在猶豫斟酌了許久之後,作為正紅旗現任旗主的杜度,最終還是出言發出了疑問。
「遼西走廊不下,對于我大清确實如同食骨在喉一般難受。
」
「隻是此前我大清數次強攻遼西走廊,都是徒勞而無功。
」
杜度知曉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喪氣的話,可能會得罪黃台吉。
但是作為旗主,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為自己的旗負責。
「遼西諸城城建池固,便是紅衣大炮也難以摧垮,雲梯地穴又難以建功,強攻恐怕難以奏效。
」
杜度言語一出,殿宇之中其餘的旗主和固山額真皆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沉默不言。
去歲他們入關之時,黃台吉在遼東領兵進攻遼西、作為策應,親自率軍攻打松山。
松山、錦州、杏山呈一個三角形分布在遼西走廊的東北端,互為奧援、是遼西走廊的第一道防線。
松山則是往東伸出的角,若是能夠攻占松山,那麼便可與孤立錦州和杏山。
但是要想攻占松山卻是并不容易。
一是松山城建池固、守備兵馬良多。
二則是一旦他們進攻松山,錦州和杏山的明軍絕對不會
松山作為明軍在遼西走廊最為重要據點,明軍絕對不會将其放棄,他們的進攻必然招緻明軍的瘋狂反撲。
崇祯十二年的進攻,是以他們的失敗告終。
先是動用了數十門紅衣大炮對着松山狂轟濫炸十數日,而後又是雲梯地穴百道并進、皆是未能夠取得什麼戰果。
在激戰了四十餘日,丢下了大量的屍體之後,最終還是未能攻下松山。
黃台吉神色未變,心中卻是陰沉了不少。
在他的心中其實一直存在着一根簽刺——滿洲的八旗制度。
作為皇帝來說,他對這個制度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權力從來隻有獨占,沒有分享。
八旗制度,八王議政這樣的制度,極大的削弱了皇權。
黃台吉心中冷然,他花費了不知道的多少的時間,才逐漸掌握了決策的權力。
但是哪怕是走到如今這一地步,在決定國家命運的時刻,這些原本支持着他的旗主,最後還是選擇了以本旗的利益為先,而放棄了國家的利益。
黃台吉面上表情如常,放下了手,背負于後,淡然道。
「強攻遼西确實不妥,所以這一次的進攻,朕決定改變以往方針和策略。
」
大明體量雖大,極為富庶,這是優勢,也是劣勢。
如今的大明腐敗不堪,便若一個臃腫的胖子。
每日都有許多的吃食,但吃的東西沒有讓大明強壯,而是全都變成了無用的肥肉,堆積在無用的地方。
逐漸堆積的贅肉,使得大明的行動越來越遲緩,加重了大明的負擔,還為其帶來大量的并發疾病。
「如今明國的局勢,用内憂外患四個字來形容,無疑是極為貼切。
」
「流寇在明國的南部肆虐,大量的兵馬往南彙聚而去,明國又再度加派饷銀,更是加重了民衆的負擔。
」
黃台吉走上前去,舉起了放置在一旁的長鞭,指向輿圖。
殿宇之中衆人目光也随之轉動而去。
長鞭所指的地方,正是介于廣甯與錦州之間的大淩河畔的義州!
「時間,現在站在我們這一邊。
」
「大明,已是病入膏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