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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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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不收回馬探報,在确認了清軍真的退走的之後。

     孫傳庭領着浩浩蕩蕩的大軍從泺口鎮移師抵達濟南城西。

     孫傳庭帶領大軍到來,再度在濟南城中引起了波瀾。

     身為山東布政使的張秉文協同着山東巡按禦史宋學朱,領濟南城中大小官員出城相迎,道路的兩側站滿了前來的迎接的士紳百姓。

     甚至連德王府都派來了使者,帶着用來犒軍的牲畜和糧米。

     若非因為礙于藩王的身份,擔憂引起不必要的猜疑,隻怕是德王都會親自出城相迎。

     朝庭的律令制度是嚴禁藩王及宗室參與軍政之事,不過濟南一戰仍然有不少德王宗室沖破藩禁,加入守城的隊伍。

     在數百年間安逸的生活之下,縱使是有無數的人在其中沉淪,但是在危難之時,仍然有人保持着血性。

     陳望也站在隊列之中,在城外迎接着帶領着大軍到來的孫傳庭。

     孫傳庭禦下嚴厲,對于貪贓枉法的官紳不假辭色,但是對于能吏百姓卻并不苛刻。

     從陳望傳去的信中,孫傳庭也得知了濟南城中的境況。

     因此在這最後的一段路,孫傳庭下了馬與濟南衆官一路步行入城。

     清軍圍攻濟南城九個晝夜,濟南城中兵微将寡,但卻上下一心。

     硬是以三千弱卒,十萬民夫守住了清軍猶如潮水一般的攻勢。

     官員在前将校用命,軍民一心前赴後繼,城中死傷者兩萬餘衆。

     城中數萬戶的人家,如今家家戴孝,戶戶披麻,一眼望去滿城的素缟。

     孫傳庭舉步走在濟南城的道路之上,迎着一道道充滿感激的眼神,看着一片片跪倒在地的百姓,心中五味雜陳,隻感覺有什麼東西堵在心口一般,難以言喻。

     他突然就明白了很多的事情,明白了很多的東西。

     在泺口鎮,那曆曆在目的慘狀,讓他明白了盧象升的堅持。

     而在這一刻,孫傳庭終于明白了為什麼盧象升明知事難為之,卻仍然選擇孤軍深入。

     楊嗣昌高居于廟堂之上,對于他來說一城一地的百姓,一營一部的軍兵,都隻不過是一張張冰冷無情的白字黑字。

     但是盧象升不是楊嗣昌,他自始自終都站在泥濘的土地之上,跟着他所愛護的百姓站在一起。

     盧象升在宣大,在北直隸,眼睜睜的看着慘狀發生在一起。

     或許盧象升心中也曾經有過猶豫,或許盧象升心中也曾經有過遲疑。

     勝率渺茫,是否真的應該暫時避開鋒芒,保存實力。

     但身為邊臣,身為督撫,肩負着守境安民之則,卻無力阻止東虜的肆虐和破壞。

     眼見着一個個昔日繁華的城池化為廢墟,眼見着無數的百姓慘死,橫屍于荒野丘墟之上,這讓盧象升如何能夠泰然處之,安坐于營壘之中? 誠如盧象升所言: 國家危難,安能置身事外? 百姓受苦,安能坐視不理? …… 楊嗣昌的籌謀,盧象升何嘗不知。

     若是盧象升願意低下頭顱,遵從楊嗣昌的安排,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但是盧象升這樣高傲的人,怎麼會願意屈下自己的頭顱,坐視國家的危難,放任百姓受苦受難。

     天子的猜疑,同僚的攻讦,朝堂的污蔑,最終逼迫着盧象升走到了絕路。

     在進往賈莊的那一刻,盧象升其實就已經預知到了可能發生的一切,預見了自己的敗亡,預見了自己的結果。

     但是盧象升還是義無反顧帶領着僅剩的軍兵,進往了巨鹿的賈莊。

     在南宮的郊野,三郡的父老冒着風雪,背着口袋,拎着布袋,身穿着單衣,骨瘦嶙峋卻還是将家中僅存的糧食送來。

     在危難之時,宣府、大同、山西三鎮的軍兵,仍然願意追随着他。

     他不能對不起他們…… …… 濟南城中血氣彌漫,呼吸之間盡是鮮血腥臭味。

     孫傳庭行走在街道之上,腳踏實地一步一步的向着前方走去,每走一步便感覺腳步更為沉重一分。

     走到最後隻感覺自己的雙腿如同灌滿了鉛石一般承重。

     無數雜亂的念頭在孫傳庭的腦海之中萦繞。

     孫傳庭在想一件事,如果他沒有領兵及時趕到,如果他沒有能夠驅走清軍,等到濟南城破的時候,城中這數十萬百姓的命運将會如何。

     孫傳庭通過了甕城之後,改變了原定的計劃,沒有繼續深入城中,而是順着馬道,在濟南衆官不解的眼神之中登上了濟南的西城。

     孫傳庭沒有讓濟南的衆官跟随,而是讓其各回官署,借口說清軍北上,不久他也要率兵離去,追逐清軍,但是眼下糧草牲畜不足,請求調撥一些軍資糧草。

     濟南衆官自然是沒有拒絕孫傳庭的請求,濟南城中糧米充足并不缺乏。

     孫傳庭領軍到來解圍,入城的軍兵紀律嚴明,毫無擾民之舉,他們也都在看在眼中。

     其實很多的時候,真的不能全怪一些守城的官員不放軍兵入城,以緻于軍兵寒心。

     因為這個時節,很多軍隊軍紀敗壞,入城之後造成的災禍甚至不比流寇禍亂的要輕。

     害群之馬的可怕之處,正是在于它驚人的破壞力,能夠将彼此之間的信任快速摧垮。

     一個正直能幹的人進入一個混亂的群體可能會被吞沒,而一個無德無才者能很快将一個高效的人群變成一盤散沙。

     一支軍紀敗壞的軍隊,造成的影響和破壞,足以使得所有所有的軍隊不被其他人所信任。

     濟南的衆官被屏退,但是陳望并不在被屏退的衆人之列,他也跟着孫傳庭一起登上了濟南的西城。

     祖寬、賀人龍兩人跟着孫傳庭一起入城,曹文诏和曹變蛟并不在其中。

     大軍并沒有入城,暫時駐紮在濟南的西郊,自然是要留下一名将領坐鎮中軍,曹文诏現在留守軍中統籌各項事務。

     曹變蛟則是領着輕騎在外,尾随着北撤的清軍,監察清軍主力的動向。

     清軍主力北上,他們自然是不可能長留濟南,隻等補充些許的糧食就要立刻轉道北上進往德州。

     陳望和兩人一起跟着孫傳庭登上了濟南的西城。

     到了西城上後,孫傳庭也沒有讓他們再跟随,不知道為什麼,隻帶了兩名親從便登上了因為戰火已經有些殘破了的城樓。

     剩餘一衆跟随着孫傳庭登上西城的親衛還有将校,都被留在了城樓之下,這也給了幾人說話的時間。

     “這幾仗打的真是叫人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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