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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聲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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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漸白,蒼穹放光,天地卻仍然還是一片迷茫。

     “咚!”“咚!”“咚!” 但是濟南城下,早已是鼓聲如雷,喊殺之聲響徹雲霄。

     城外數以千計的清軍甲兵,踏着鼓點再度洶湧而來。

     濟南城牆之上早已經是血流成河,積屍遍地,滿目皆是赤紅之色。

     清軍的攻勢比起數日之前更為兇狠,濟南城牆之上的防線也因此搖搖欲墜。

     張秉文手執着雁翎刀,從盔沿之上滴落而下的鮮血模糊了他的視野。

     缺乏睡眠導緻他的腳步虛浮不已,他的眼眸之中滿是血絲,他身穿的甲胄已經九個晝夜沒有解下過了。

     盔甲之上很多地方甚至還有刀劍劈砍所留下的痕迹。

     張秉文不是武将,他隻是文官。

     但是大明的文官,從來不缺乏上陣的勇氣。

     舞刀弄槍張秉文确實是一竅不通,年少之時倒是學過一些所謂劍術,但是也不過是仰慕唐時詩人的灑脫。

     那些用作觀賞的劍術再真正的戰陣之上又如何能夠堪用? 張秉文知曉自己能夠做的不多,他盡力統籌安排好了城防事務,但還是有很多他沒有預見的意外發生。

     很多情況之下,他隻有身先士卒鼓舞士氣,才能夠勉強穩定局面。

     “嗚————” 告急的号角聲再度傳來,打斷了張秉文的思緒。

     張秉文轉過頭向着北方看去,告急号角響起的地方是城牆的最北方。

     随着告急号角聲到來的,還有負責鎮守北部城牆參政周之訓的死訊。

     “嗚————”“嗚————” 北部告急的号角聲剛剛落下,南部也在此時傳來的同樣的号角聲,緊接着更遠處其他段城牆也傳來的告急的信号。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直沖雲霄,回蕩在城上城下,貫入耳中。

     城外清軍的戰鼓聲就像是永遠不會停止一般,恍若魔音。

     風雪急切。

     張秉文看着周遭恍若煉獄一般的景象,心中滿是寒冰。

     “已經是要到結束的時候了嗎……” 九個晝夜的時間,城中守衛的軍民們也已經是到了極限。

     城中原先從各地來援的三千兵馬,在這九天的時間折了有六成,協防的民壯死傷更是不計其數。

     巡守四城的秀才,戰死者已經超過了二百七十多人。

     德王府的守衛甚至都有大半填進四方的城牆之上。

     東虜破城隻是時間的問題。

     張秉文不再去看号角響起的地方,轉而向着西北的方向看去。

     前日城外東虜調動大隊的兵馬向西北方疾馳而去,城中的士氣也因此大為振奮。

     東虜調動大隊兵馬向着西北而去,肯定是因為西北生變。

     而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有援軍從西北方向而來,否則東虜怎麼可能離開濟南城下。

     隻是當大隊的東虜往西北而去之後,城下的東虜卻仍然沒有放緩攻勢,攻勢反而更為淩厲。

     之後在西北方向再沒有傳來任何的消息,濟南城的郊外也沒有出現任何一支援軍的蹤影。

     在城中,有人說來援軍隊畏懼城外的東虜徘徊不敢前。

     有人說來援的軍隊和東虜大戰了一場全軍潰敗。

     還有人說來沒有來援的軍隊,隻是東虜看到城池快要告破,往别處繼續去劫掠了。

     城中衆說紛纭,人心惶惶,恐慌的情緒不斷的蔓延着。

     哪怕是抓了一批人,又關了一批人,局勢也并沒有因此而變得好起來。

     衆人隻是不再說了,但心中卻仍然是在想。

     絕望的陰霾,對于死亡的恐懼,萦繞在所有人的心頭。

     東虜破城之後會是一番什麼樣的光景,所有人的心裡都清楚。

     張秉文回首望向城中。

     城中靜靜悄悄,寂寥無聲,坊市之間靜靜悄悄。

     隻可惜這樣的平靜,很快便将不複存在。

     東虜破城之日,便是濟南血流成河之日。

     張秉文的心中沒有恐懼,沒有絕望,有的隻是悔恨。

     寒窗苦讀十數載,為官沉浮十數年,他早已經被磨平了棱角。

     曾經的他何嘗沒有過匡扶社稷,振興國家的夢想。

     但是現在,就連碌碌無為,緻仕歸鄉都成了一種奢望。

     他是山東左布政使,有守土安民之責,但是他守不下土,也無力安民。

     濟南,即将在他的手中陷落。

     他對不住國家,也對不住城中數十萬的軍民。

     “終究是……有負天恩,有負國家,有負于……百姓啊……” 張秉文閉上了雙目,兩行清淚緩緩從他的眼角流下。

     大勢已去,一切已是無可奈何。

     “傳令四城,城牆失守之後,各官各将按原定計劃,退往城内,依托街巷而守。

    ” 張秉文握緊了手中的雁翎刀,竭力支撐着身軀站立。

     城牆失守,其實已經是宣告着城池的陷落。

     退往街巷而守,其實根本不可能改變什麼,在城牆失守的那一刻守城戰其實就已經是輸了。

     守衛街巷隻不過是為了做最後的一搏,以全忠義之名。

     …… 大清河岸,原野之上,血氣彌漫。

     “咚!咚!咚!!!” “殺!!” 伴随着急促的鼓點聲,密密麻麻手持着虎槍的清軍甲兵躍出了盾車,呐喊着直沖明軍的車營。

     八尺長的虎槍,杆杆槍尖雪亮,成片的虎槍恍如荊棘組成的城牆一般覆壓而去,冷森森的寒芒直蝕人心,攝人心魄。

     “砰!砰!砰砰!!!” 震耳欲聾的排铳聲音陡然響起,恍若驚雷一般。

     明軍車營陣前一陣硝煙彌漫,彷佛憑空變出了一條白色的煙龍。

     二十餘步的距離,铳槍的破甲能力達到了最大。

     那些清軍甲兵身上披挂的甲胄并沒有能夠給他們帶來多少的保護,沖鋒在最前面的清軍甲兵幾乎倒下去了半數。

     這麼近的距離被火铳命中,就是三眼铳的威力也已經是比尋常弓弩都要巨大。

     哪怕火铳沒有能夠穿透他們身上的甲胄,但是火铳彈丸所攜帶的巨大動能,也足以将他們盔甲遮蔽之下的身體震得筋折骨斷,痛苦不已。

     “頂上去!!” 人潮之中,一名頭戴着單棱盔,身穿着白甲的清軍将領雙目赤紅,聲嘶力竭的呼喊着。

     他頭頂的頂針比其他衆人都要更長,他是這支部隊的牛錄章京,也是這處軍陣的指揮。

     沖鋒在最前面倒下的那十數名甲兵讓他目眦欲裂,他手底下這個牛錄有三百多人,比起其他的牛錄人數要多得多。

     本想着有己方箭雨的壓制,趁着對面铳槍換彈的時機去沖一波,但是誰曾想明軍竟然還有火铳可以擊發,真是見了鬼了。

     現如今半個時辰的鏖戰之下,他麾下的甲兵損失已經接近了兩成,早已經是到了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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