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百二十八章:日月山河

首頁
    “四正六隅,十面張網……” 孫傳庭雙目微眯,腦海之中浮現出了楊嗣昌的各種布置和安排。

     楊嗣昌是書生,沒有怎麼打過仗,起初他是嗤之以鼻,覺得楊嗣昌不過又是一個紙上談兵的趙括。

     但是後面他詳細的看了楊嗣昌的謀劃,楊嗣昌所制定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卻是有可取之處。

     如今内部動蕩幾近休止,各地流寇銷聲匿迹,确實也是和楊嗣昌所指定的方略有所關系。

     當今天子對于楊嗣昌青眼有加,信重非常。

     楊嗣昌也因此一路平步青雲。

     天子采用楊嗣昌之謀,诏發十省之地,調集諸鎮之兵,聯剿流寇。

     傅宗龍上任四川之後,迅速的穩定的局面。

     熊文燦也領導着南直隸、河南、湖廣等地的戰兵連敗流寇。

     張獻忠、羅汝才等人盡皆投降,七十二營流寇幾乎銷聲匿迹,隻餘下了大貓小貓兩三隻。

     借助着剿滅流寇平定内亂的威望,如今的楊嗣昌已是大權在握,勢壓廟堂。

     隻是…… 熊文燦那邊就撫的賊寇似乎有些多。

     孫傳庭記得很清楚,楊嗣昌主剿不主撫,所下命令皆是以剿為主。

     熊文燦明明是楊嗣昌舉薦的人,但是為什麼卻是主撫? 孫傳庭搖了搖了頭,如今應當考慮的是北直隸的情況,而并不是南面的流寇。

     他不過隻是陝西的巡撫,熊文燦是六省的總理,就算是想管也沒有資格管,隻是空想也沒用,隻希望南方别再鬧出太大的亂子便好。

     内有憂外有患,天下動蕩,神州迷亂,一樁樁都是禍事。

     國家疲敝,朝堂混亂,如何能夠再經受得起這樣連綿的動蕩。

     或許在現如今這樣的局面之下,朝堂之上确實需要一個能夠統管大局的人。

     楊嗣昌。

     楊嗣昌…… 孫傳庭神色疲憊,眼簾低垂。

     太多的事情萦繞在他的腦海之中,攪得他的思緒一片混亂,甚至沖淡了得勝的喜悅。

     他不明白,為什麼短短十數年的時光,大明便已經不再是他昔日所認識的大明了。

     昔日的繁華和盛世恍若過眼的雲煙,現如今剩下的隻有滿目的凋零和丘墟。

     原本隻不過是疥癬之疾的建奴,如今卻已經是成為了國朝的心腹大患。

     叛亂的流寇猶如潮水一般席卷大江南北,一路而去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朝堂地方官員文吏貪墨成風,官紳勾連、結黨營私,隻知黨争,卻不為實事。

     軍營行伍将校尉官怯戰卑微,殺良冒功、克扣饷銀,隻知斂财,卻不通戰事。

     天下如何太平? 數百年已有論調。

     “或問天下何時太平,飛日:‘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 而現在卻是文官愛錢,武官惜命,軍政敗壞難以收拾。

     進剿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壓的人難以喘息,将校用命軍卒赴死,卻是連安家的金銀,賣命的軍饷都拿不到手。

     而那些偷奸耍滑,鑽營取巧的者,卻是可以憑借着門路關系,一路直登高位。

     庸者竊據高位,而能者卻居于其下。

     用心盡力、忠心為國者往往難以善終,如何不讓人心寒。

     他在陝西整頓衛所,練兵耕戰,掃平了陝西的亂匪,解決了西安的民亂,但是換來的,卻是猶如雪花般的攻讦。

     孫傳庭閉上了雙目,隻感覺心中一片冰寒。

     陳望的請求,曹文诏的附言,讓他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他原先沒有想明白的事。

     國朝并非沒有良将,國朝也并沒非沒有強兵。

     隻是眼下這樣的局面,并非靠着良将和強兵便能挽回。

     大明的病,病的很重。

     不是在肌膚表皮的癬疥之疾。

     而是在筋骨内裡的附骨之疽。

     環視着周遭的戰場,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一件件了無生氣的兵刃,還有一雙雙無神的眼睛。

     第一次,孫傳庭感覺到了自己的能力不足,感覺道了自己的官品太低。

     他明白困局的根源所在,他知曉事情的發展和走向。

     但是現如今他能做的事情卻是少之又少,根本無力改變這樣的現狀。

     隻能是看着情況一點一點的惡化,看着局勢一點一點的崩壞。

     …… 北京城内,街頭巷尾皆是一片黑暗。

     坊市之間隻有打更人手中的提燈仍然亮着微弱的光芒。

     但是那光芒就如同螢火的微光一般,在濃厚的夜色之下彷佛下一秒就會熄滅一般。

     “關門關窗,防盜防偷。

    ” 兩名提着燈籠的打更人穿行在昏暗的街道之中,他們一人手拿鑼,另外一人則是手拿竹梆。

     打更的聲音伴随着冰冷的寒風緩緩的傳向四面北方,又越過了高牆大院傳入了一處還亮着燈火的宅邸深處。

     “老爺……已經是二更時分了,您歇息一會吧……”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仆手提着飯盒推門進入了書房之中,關切道。

     “已經二更天了?” 楊嗣昌緩緩的從書桌之上擡起了頭來,他的神色很差。

     全然不見白日間在朝堂之上氣定神閑的儀态。

     “先放在一旁吧。

    ” 楊嗣昌輕輕的擡了擡手,算是回應。

     老仆看了一眼楊嗣昌,想要說些什麼,但是在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老仆歎息了一聲,将飯盒放在了一旁後,又将桌面之上另一方模樣相同的飯盒拿了起來。

     他掀開飯盒的盒蓋,飯盒之中的飯菜果然如同送來之時一樣絲毫未變。

     老仆沒有再說話,提着飯盒輕輕的推開了書房的門,之後便消失在了過道之中。

     書房的門重新合上,房内房外又被隔離了開來。

     楊嗣昌轉頭看向站立在身側的一名青袍官員,詢問道。

     “盧象升,現在在何處?” 清軍由牆子嶺、青山關毀邊牆而入。

     邊軍不能禦,薊遼總督吳阿衡戰死牆子嶺,薊鎮兵潰,無力再戰,清軍南下一路勢如破竹。

     越遷安、豐潤,會于通州,攻北京城未果。

     遂繞北京至涿州,八分其軍。

     沿着太行山、運河,由京西至山西,所向披靡。

     良鄉、涿州,高陽、阜城、威縣等北直隸多城被破。

     告急的文書猶如雪花一般飛遞而來,清軍行軍速度極快,多處鄉鎮受到劫掠和屠戮,整個北直隸一片哀鴻。

     楊嗣昌低下頭,看着放在書桌之上的輿圖,隻感覺有萬鈞的重擔壓在肩頭。

     他苦心經營,耗盡了心思已經談好了建奴就撫的事宜,就差那臨門一腳,便可以解決困局。

    
上一章 章節目錄 下一頁
推薦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