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來到了崇祯八年,來到了明朝的末年。
他所占據身體的原主是一名明軍,出身于遼東,現年二十五歲,也叫做陳望。
其并非是什麼将校勳貴,隻是一名普通的軍兵。
不過嚴格來說,也并不普通,因為他是一名家丁兵,還是援剿總兵官曹文诏家丁,那個被稱為明季良将第一的曹文诏。
崇祯三年七月,陝西民變勢大,曹文诏被封為延綏東路副總兵,帶領關甯軍入關進行征讨,原身也跟随着曹文诏一路南下。
明朝中後期,衛所制度崩壞,募兵制也開始衰弱,基本上明軍的将領都會挑選精銳軍卒為家丁充任親軍,這也是默許之事。
所謂家丁,其實就是将校私兵,家丁隻聽命于将領個人。
将領調任,家丁也會被允許跟随。
作為将領的家丁,他們吃着最好的食物,拿着足額的軍饷,裝備着最好的武器和盔甲,他們的家人也會得到妥善的照顧。
而他們則需要用忠心和生命來報答主将,每當大敵,用以陷陣。
身為家丁者,無一不是弓馬娴熟,武藝卓越,能征善戰者。
陳望獲得了身體原主全部的記憶,同時也獲得其全部的技藝。
無論是長槍,還是棍棒刀劍,亦或是弓箭,都極為擅長,這些技藝都被銘刻進了骨血之中。
僅僅這兩個月來,明軍和農民軍大戰數陣,接戰十餘回。
陳望手刃的敵人早已經超過了雙手之數,全都是靠着這些印入了骨血之中的記憶。
在記憶之中,倒在原身刀劍之下的人更是繁多,用殺人如麻四字來形容,絲毫都不為過。
作為明軍,還是作為中堅力量的家丁,有陷陣沖鋒的之職,戰場之上,容不得半分心慈手軟。
陳望眼神冰冷,凝望着前方的起伏的人群。
時代的洪流裹挾着個人的命運。
被時代裹挾的命運隻能随着時代沉浮。
活着是最簡單的事,但卻又是最難的事。
他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身份,他曾經想過當逃兵。
但是要想逃離軍營何其難也,軍中逃卒若是被擒便是一死。
陳望是親眼看着七名逃兵被擒了回來,被當場格殺,其首級被挂在營門之上,懸首示衆。
就算是成功逃離了軍營,他又能夠去往何處?
沒有證明身份的路引,連城池都進不了。
如今除了江南還算平和之外,其餘各地皆是處于戰火之中,盜賊匪寇多如牛毛。
但是江南距離陝西相隔何止千裡,就是太平時節,想要前往江南都是困難重重,更何況如今。
這是一場席卷了整個神州的浩劫,數以千萬計的人被波及,死在了這一場浩劫之中,想要躲過這一場浩劫談何容易。
繼續待在軍中,反而是最好的選擇。
在這個人命猶如草芥的亂世,手中握持着鋼刀,才不用懼怕豺狼虎豹。
“哒哒哒————”
急促的馬蹄聲打斷了陳望的思緒。
陳望擡起頭,看向前方,身穿着輕便罩甲,外罩袒肩寬袍的曹文诏就在他的前方不到五步距離,立于火紅的大纛之下。
隻是片刻之後,數名令騎飛奔出列,手持着令旗高聲傳達着捷報。
前方湫頭鎮遇敵,敵軍已被前鋒擊潰,斬首五百級,前隊騎軍正在追擊。
捷報傳來,使得軍中萎靡的氣氛稍微緩解了些許。
但陳望的神色卻是越發的陰沉。
陳望握緊了手中的馬缰,心中一片冰寒。
他聽清楚了前方的地名——湫頭鎮。
如果說穿越過後,和以前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麼就是他的記憶力比起以前要好得多,他是曆史專業的學生,對于明末也有過一些了解。
明史中對于曹文诏,最後一段,陳望記得尤為清楚。
《明史》記載:“文诏乃以三千人自甯州進,遇賊真甯之湫頭鎮。
變蛟先登,斬首五百,追三十裡。
”
“文诏率步兵繼之。
賊伏數萬騎合圍,矢蝟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