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水。
”
常清念面無表情地恫吓,端起藥碗便要往岑妃唇邊送,道:
“外頭都說娘娘您是中了邪祟,妹妹特意畫了道驅邪符,已經煮在這藥湯裏,娘娘快趁熱喝了罷。
”
常皇後是怎麽死的,岑妃尚還記憶猶新。
一聽到“符水”二字,岑妃頓時吓得魂飛魄散,大力推搡常清念,怒罵道:
“放開本宮!本宮不喝這髒東西!”
常清念眸光一厲,手腕順勢一翻,将那碗藥湯盡數潑去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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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褐色的藥汁濺在地面,冒出一股刺鼻苦味,之後卻也再無其他。
趁岑妃怔愣之際,常清念反手扼住岑妃脖頸,将她狠狠按倒在榻上,嗤問道:
“這會兒又不裝頭疼了?”
岑妃反應過來中計,不禁臉色漲紅,怒目圓睜地瞪着常清念。
“岑妃,本宮不管你受了悫妃什麽挑唆,但你最好記着她是太後之人,她焉會好心助你?”
警惕着殿外動靜,常清念竭力壓低喉嚨道:
“別都被人賣了,還在替人數錢呢。
”
“你少在這兒虛張聲勢!”
岑妃一把推開常清念,氣急敗壞地說道:
“本宮不信她,難道還能信你?”
方才制住岑妃不過是趁她不備,單論起來,常清念力氣自然不敵岑妃,趔趄幾步才扶住桌沿站穩。
見岑妃執迷不悟,常清念走到窗棂旁,忽然将窗子推開半扇,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你……”
岑妃心頭突地一跳,剛想開口,卻被常清念打斷。
“鹹宜宮門前都是本宮的人在守着,今兒個除非您‘病愈’,否則什麽信兒也別想傳出去。
”
猜度着岑妃裝病意圖,常清念面容平淡無波,示意岑妃自己去看,而後冷冷道:
“您再怎麽裝下去,也是等不來皇上的。
”
岑妃望向遠處掩起的宮門,臉色頓時難看至極,忽而扭頭過來,色厲內荏道:
“你尋思着糊弄誰呢?”
“将這麽多人關在這兒,皇上縱然此時不知,午後不知,難不成整日都會不知?皇上要進,你莫非敢攔?”
常清念頓時偏頭笑了一聲,真不解岑妃為何偏在該聰明的時候犯蠢,該糊塗過去時卻又靈光乍現。
“你連本宮都瞞不過,還妄想能在皇上面前蒙混過關?”
常清念回身掩上窗子,步步朝岑妃逼近,低聲威脅道:
“若等皇上來治你欺君,你唯死而已。
”
知曉常清念所言非虛,岑妃這會兒倒沒話了,不禁頹然跌坐在榻上。
常清念見狀,語氣稍稍放緩了些,軟硬兼施道:
“今兒的事已鬧得夠大,你不如見好就收。
皇上過後知曉你身子有恙,若心裏惦你,便自然會來。
”
“再裝模作樣下去,本宮保準你讨不着半點好處。
”
凝着岑妃惶然的眼,常清念落下最後一句,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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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衆人坐立難安、抻頭張望之際,忽見宮女拉開緊閉殿門,而後常清念揣着袖爐,低頭款款走出。
立在殿階之上,常清念擡眸環顧半圈,淡聲論斷道:
“岑妃喝過吳院判開的方子,眼下已無大礙。
今日之事不過虛驚一場,衆位姐妹莫要再聽信些怪力亂神之語,都散了罷。
”
仿佛是聽不見岑妃再嚷嚷頭疼,衆人将信将疑地對望一眼,隻好紛紛告退。
悫妃見宮門敞開,起身便走,餘下人等也魚貫而出。
唯有蔣昭容,似是擔心岑妃,路過常清念面前時福了福禮,錯身往殿中去探望。
承琴從宮門口回到常清念身邊,低聲禀報道:
“娘娘,奴婢瞧悫妃帶着安婕妤,一路往壽安宮的方向去了。
”
想到回頭還要應付鄧太後,常清念煩躁地嘆了口氣,隻道:
“去便去罷,腿長在她們身上,本宮還能攔着不成?”
承琴點點頭,攙扶常清念坐進轎辇裏,請示道:
“那咱們是去禦前,還是……?”
常清念從轎簾外接過小銅火箸兒,垂眸撥了撥袖爐裏的灰:
“回宮,去瞧瞧華陽長公主到了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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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玉帶河上畫舫遊妓之事,假充作閑話兒同華陽念叨過,常清念這才覺了卻半樁心事。
囫囵倒去榻上歇過晌,一覺醒來,卻見已是日薄西山。
蒼山雖冷,紅霞卻豔,恣情鋪燙漫天鎏金。
一時惦念起華陽會否領悟到她言下之意,一時又憂心起禦史臺能否捉住禮王,常清念到底放心不下,便仍親自往禦前走動一遭。
待到皇極宮門前,卻不見崔福,隻有崔福那幹兒子在外守着。
遠遠瞧見常妃儀仗,元祿大喜過望,忙小跑着趕來階下迎接,“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磕頭道:
“常妃娘娘萬福。
”
“元公公請起。
”
常清念倒微微吃驚,不由後退半步躲避。
盯着元祿瞧了幾眼,常清念琢磨着問道:
“皇上不在?”
元祿連聲應“在”,躬腰讓出路來,忙不疊地請道:
“娘娘來得正巧,皇上就在東暖閣裏呢,您可要現在過去?”
常清念心裏卻直犯嘀咕,一面走,一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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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師父呢?”
小太監進宮摸爬滾打幾年,機靈些的得人看重栽培,便能有機緣拜老太監做師父,明面上是叫“師父”,其實私底下喚“幹爹”的更多些。
見常清念一語問到根兒上,元祿心裏暗自佩服,隻道怨不得人家常妃娘娘能得寵呢,不但腦筋轉得快,還什麽事都能瞧得明明白白。
“師父正在裏頭回話——”
元祿含糊不清地說道,恭敬打起門簾子,請常清念進去。
離着東暖閣愈近,元祿嗓門壓得愈低,飛快補上後半句道:
“不過也不妨事,娘娘直接進去便是。
”
常清念聽出不對勁,正欲轉身多問兩句,卻見元祿已腳底抹油,開溜出丈來遠外,不住朝常清念躬身作揖。
常清念心底無奈,隻好暗嘆一聲,擡手命錦音與承琴也止步在門廊,獨自朝着暖閣裏走去。
甫一轉到門檻前,便見東暖閣裏影影綽綽。
一折奏疏陡然從簾子裏摔出來,打得金玉珠簾锵锵如鳳鳴,最後堪堪飛落在常清念鞋尖兒前。
“不知死的東西。
”
矜冷的一聲呵斥,懾得那跪在地上埋首之人,也不禁随簾幕晃動,止不住地打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