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治病
見安婕妤搬出周玹來,常清念仍不退縮,倏然擡眼望向她,語氣森寒道:
“左右本宮已經打了嫔妃,也不差你一個。
”
反正周玹昨兒都說她“挺瘋”,她還有什麽好藏着掖着的?
安婕妤被常清念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不禁臉色煞白,生怕常清念會說到做到,給自己好大個沒臉。
蔣昭容素來較旁人多個心眼,眼見苗頭不對,當即也不與常清念争鋒,隻速速拉着尤禦女跪下請罪,口中道:
“尤禦女失言莽撞,都是妾身教導無方,還望常妃娘娘息怒。
”
見蔣昭容還算識相,常清念這才收回目光,眯起雙眸望向內殿,盤算着還得親自進去探個究竟。
瞥見悫妃正穩坐着品茶,常清念提防她會趁自己離開時生事,于是吩咐道:
“承琴,帶人去看住鹹宜宮大門。
沒有本宮的吩咐,今日一隻蒼蠅都不許飛出去。
”
錦音已悄悄去尋內應探信兒,承琴獨自跟在常清念身後,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見差事終于落到自己頭上,承琴立馬脆生應道:
“是,奴婢遵命。
”
此處可是岑妃的鹹宜宮,常妃居然直接下令封鎖宮門,不準旁人進出?
原本各懷鬼胎的衆人,經了方才那一遭,此時倒對常清念敢怒不敢言。
回過神後,心底皆是一陣恍惚,隻道這宮裏的天當真是變了。
眼見常清念要将路堵死,悫妃撂下茶盞,隻好自己出面,悠悠張口道:
“常妃妹妹把我們拘在這兒,恐怕不甚妥當。
本宮聽着,諸位妹妹所言,也并非全無道理。
常妃妹妹既然都能命人封宮,何妨不能在周圍清查一番?若确無那些戕害人的下作玩意,大夥兒也好把心放回肚子裏,免得總要疑心生暗鬼。
”
悫妃與常清念同為正二品,素日又并不多交好,此時開口便喚常清念“妹妹”,無非是想仗着資歷說嘴,強壓着常清念賣她這個面子。
常清念轉身看向悫妃,笑意爬上唇角卻觸不及眼底,暗諷道:
“悫妃姐姐雖聽得仔細,可怎地卻又貴人多忘事起來?方才尤禦女說本宮最通鬼神之道,您不是還與她相談甚歡來着?此時不先等本宮進去瞧瞧,你們就張口閉口‘厭勝’,難道不是自打嘴巴?”
悫妃素日雖不得寵,但她堂姑母鄧太後餘威尚在,在宮中何曾被人這樣下過面子?
被衆人暗自觑着,悫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禁惱怒道:
“莫不是離了陛下跟前,常妃便要這般跋扈起來?”
“悫妃姐姐覺得本宮冒犯您,回頭再求陛下替您做主便是。
”常清念哂道,“倘若陛下亦覺本宮放肆,本宮自當認罰。
隻是眼下,你們誰也甭想拗本宮的心意。
”
聶修媛見狀,立馬也站出來幫腔,呵斥那些面露遲疑的宮人道:
“沒聽見常妃娘娘吩咐嗎?還不去把宮門看好,若敢擅離職守,你們可仔細自己的皮!”
倒不曾想聶修媛忽然放話,常清念心裏雖別扭承她的情,卻還是朝她微微颔首,算作謝過。
随後,常清念不再理會衆人,徑直朝內殿走去。
一進殿中,便聞到股茱萸并甘草熬過的藥味兒,混着岑妃低低續續的呻吟,教人聽了意亂不止。
常清念停在彩漆屏風外,隻瞥了眼裏頭岑妃的情形,便招手喚吳院判出來問話。
“岑妃究竟如何?”
常清念擡步走遠些,低聲同吳院判問道。
顯然也在裏頭被岑妃吵得心焦,吳院判撐袖抹了把汗,這才支支吾吾道:
“回娘娘的話,微臣方才已仔細替岑妃診過脈,隻是……隻是岑妃娘娘脈象平穩,也并無中毒跡象,微臣竟瞧不出她是何病症。
”
這時,方才去廊上探信兒的錦音跟進殿內,打眼瞧見常清念立在窗下,便加緊步子朝這邊過來,喚道:
“娘娘。
”
待常清念将吳院判打發走,錦音輕聲禀告道:
“奴婢聽咱們的人說,悫妃前日來過鹹宜宮一趟。
當時岑妃揮退宮人,隻與她單獨待着,并不知說了些什麽。
”
“娘娘,岑妃會不會真是中了什麽歪門邪道?”錦音古怪地皺眉道。
常清念聞言,陷入沉思。
巫蠱之術防不勝防,若是有人暗中下手,的确難以察覺。
可是……
常清念思忖半晌,決然搖頭道:
“不。
”
“施厭勝術無需接近受詛者,如若當真是邪術暗害,悫妃為避嫌疑,應當不會露面才是。
”
尤禦女的話雖不中聽,細究卻也沒錯兒。
論起這些事,常清念确實比旁人懂得更多些。
“那怎麽會……?”錦音更加疑惑。
常清念沒有回答,隻是目光幽深地望向床榻上痛苦呻吟的岑妃,心中隐隐有了個猜測,隻是還須将岑妃試上一試。
暖簾被人輕輕掀起,外頭的冷氣便趁機溜進來,在殿內打了個旋兒。
錦音眼尖,認出那穿紫褐色衣裳的宮女,便湊近常清念,同她耳語道:
“娘娘,她就是梅蕊。
”
梅蕊便是她們買通的耳目,平日在鹹宜宮盯着岑妃的動靜。
常清念聞言,心中頓時有了計較。
隻見她微微揚起下巴,示意梅蕊端藥上前。
梅蕊低眉順眼地走近,屈膝行禮道:
“奴婢梅蕊,參見常妃娘娘。
”
常清念從梅蕊手中取走藥碗,淡淡道:
“你先下去。
”
指尖觸碰到溫熱瓷壁,常清念暗笑一聲,繞過邊座嵌點翠的彩漆屏風,朝內室床榻邊走去。
岑妃正支頤在迎枕上,額上沁着冷汗,仿佛虛弱不堪似的。
可一瞧見常清念,岑妃那雙眼睛便幻作淬了毒的利刃,恨不得将她千刀萬剮。
常清念立在榻邊,淡淡瞥了眼岑妃怨毒面容,朝身後命道:
“你們都退下。
”
岑妃的宮女守在一旁,聞言倒不敢動彈,錦音卻立刻上前将她拉扯出去,順帶掩上殿門。
岑妃見狀頓時坐直幾分,嗓子啞得厲害,仍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如今耍威風都耍到本宮頭上了?!”
“岑姐姐說笑了,妹妹隻是想伺候您喝藥罷了。
”
常清念說着,伸指捏過岑妃下颌,迫她擡起頭來。
常清念剛從外面進來不久,指尖還帶着瘆人寒涼,冷得岑妃渾身一哆嗦。
見常清念一副要強逼自己就範的模樣,岑妃目露驚恐,駭然質問道:
“這是什麽藥?”
瞧着眼前越來越近的藥湯,岑妃隻覺心髒像是被毒蛇緊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