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漸漸慢下來,似乎有些後悔前來,承琴立馬委婉勸道:
“更何況是在禦花園裏,皇上頂多和聶修媛說說話兒罷了,娘娘何必……”
“禦花園又如何?除卻不能做那檔子事,能做的可多了。
”
常清念不由得想起從前,周玹還曾拉着她在浣花亭裏深吻,心中登時像在汩汩冒酸水似的。
承琴被這話唬了一跳,頓時噤聲,不敢再多勸。
可這話一說完,常清念腳步不禁更慢了些。
萬一她過去時,正瞧見他們郎情妾意,恩愛纏綿……
察覺常清念今日有些反常,承琴心中疑惑,不由問道:
“娘娘,您今兒是怎麽了?方才在宓貴儀寝殿裏,可是出了什麽事?”
見承琴問起,常清念沉默半晌,而後便将德妃方才質問自己的話拿出來,簡扼地同承琴說了說。
承琴聽罷,頓時奇怪道:
“德妃娘娘向來冷靜謹慎,怎會貿然說出這般沒影兒的話來?”
常清念驀地哂笑一聲,卻不知是在譏諷德妃,還是在嘲弄自己,幽幽道:
“這也許就是關心則亂罷。
”
發覺自己實在心煩難靜,常清念不禁咬了下舌尖,強行用疼痛喚自己抽身,随後籲嘆道:
“同樣都是在宮中勾心鬥角,大夥兒卻仍各有各的莫逆之交。
”
聽出常清念話中孤寂之意,承琴心尖猛地一顫,渾身被酸楚席卷,澀得她直欲落淚。
忍過這番心疼後,承琴心中又陡然浮起疑惑:
打從什麽時候起,常清念竟會關心起這些了?
在她印象裏,常清念一向無心無情,從不會為孑然一身而傷神才是。
“娘娘何必羨慕旁人?您瞧蕪娘,她不也是真心實意地向着您?”
承琴試圖寬慰,但她心裏清楚,今日不過是恰逢兩三樁事兒堆到一處,常清念一時被激着罷了。
真要同旁人交心結友,常清念恐怕又不樂意。
“蕪娘不過是向我報恩。
”常清念淡淡說道,“而我救她,也是看上她那身醫術。
”
“果然還是各取所需的好。
”
承琴默默聽着,總覺得常清念這話裏所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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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時探妙亭處在禦花園東南角上,背靠堆玉山,面朝鎖翠池。
池岸邊有花枝橫斜,屢屢臨垂水面,堪道園中最得雅趣之處。
隻是眼下丹桂已敗,臘梅未放。
逢上這時節,縱有滿腔春情,卻也隻好空對閑池。
“屬下……”
察覺亭外有人接近,聶修媛猛地打住話頭,生硬轉道:
“暑夏新進貢的青城雪芽,陛下嘗嘗可還合心意?”
即便背對着石子路,聶修媛也能聽出這足音是常妃,登時駭得連茶水都不敢再給周玹倒,默默站得更遠些。
卻說常清念遠望見亭中二人一站一坐,并無什麽過分親昵之舉,這才堪堪忍住直想轉身離去的念頭,扶着承琴的手緩步靠近亭子。
崔福守在亭外,打眼瞧見常清念過來,連忙迎上去,堆着笑臉兒行禮道:
“奴才給常妃娘娘請安。
”
常清念垂着眼睫,正欲開口詢問,卻聽亭中傳來周玹的聲音,吩咐崔福請常清念過去。
聽得周玹發話,崔福忙朝亭中躬腰應聲,這才轉身引常清念近前。
步入亭內,常清念收斂心神,蹲身請安道:
“妾身拜見陛下。
”
“朕不是囑咐過你,平日不必多禮來着。
”
周玹見狀倏地站起身,伸手來扶常清念。
觸到女子微涼的指尖,周玹不由道:
“怎麽穿得這樣少?路上來往也不怕着涼。
”
當着聶修媛的面,周玹竟仍自然而然地同她親昵,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常清念心肺本還冷透着,此時倒被弄得不是滋味起來。
仿佛渾身力氣都打在棉花上,常清念隻覺一路攢足的心勁都要散了,慌忙抿唇道:
“多謝陛下關懷,妾身不冷。
”
說罷,常清念這才狀似不經意地向旁邊瞥了一眼,隻見聶修媛立在亭柱前,規規矩矩地垂着眉眼。
即便被常清念闖進來,聶修媛的神情也無半分怨怼不忿,倒真是一副溫順謙遜的懂事模樣。
見常清念挑眼瞥向自己,聶修媛不禁吞咽,連忙屈膝行禮道:
“妾身見過常妃娘娘。
”
“聶妹妹免禮。
”常清念噙笑道。
周玹半摟着常清念去石桌邊落座,怕她嫌冷,便欲脫下大氅給常清念鋪在身下,而後自然是被常清念連連推拒。
見狀,周玹隻得作罷,便又随口問道:
“卿卿怎地過來了?”
“陛下這話可好生稀罕。
”
常清念執起桌上紫砂茶壺,将聶修媛斟到一半的茶重新續上,笑吟吟道:
“莫非這亭子隻有陛下來得,妾身卻來不得?”
周玹聞言倒是一怔,莫名覺得這話有些酸溜溜的。
下一刻,果見常清念又瞧向聶修媛,好似驚訝道:
“陛下也真是的,聶妹妹侍奉聖駕如此辛苦,怎麽不命聶妹妹過來一同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