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類在。
”
勞工說。
三歲的江曜把這話記在心裏。
他每天的任務便多了一項。
将自己一天所經歷過的事和柏樹說一遍。
雖然,大多數時候,他說的內容都缺乏趣味,可以說是機械重複的。
但是他還是堅持說,就坐在小木凳上,木凳是勞工給的。
起初他是坐在石塊上,勞工說會着涼,就給他找了一個木凳。
江曜說不出日常就開始對着柏樹背文章。
總之他每日都要對它說些話。
而勞工呢。
他似乎總是忙忙碌碌的,在林子裏穿梭,也在花草圃裏晃蕩。
有時挑水有時修剪,他總有做不完的事。
他總穿一件破了洞,打了好些個補丁的粗布大褂。
卻把所有的植物照料得很好。
盡管很忙,勞工每天都會和江曜打個招呼,有時興緻來了,便和他聊會天。
再有時,還會用美麗的花瓣給江曜做書簽。
勞工從不摘園子裏的花朵,他很愛護它們,他說:“她們都是有生命的,你去摘她們,就是破壞她們的肢體,一個人的肢體破了會痛,花也一樣。
”
但是他卻熱衷于收藏地上的落花,尤其喜歡把它們做成書簽。
他說:“它們沒有離開,隻是在你的書裏睡了一覺,你一翻開書,她們就躺在那兒,沖你笑。
”
江曜很喜歡和他待在一起的日子。
勞工每日都有無限的熱情,他熱愛這裏,熱愛這裏所有的花草樹木。
大勞工死後,他依舊在這工作。
直到後來的一天,勞工對江曜說:“他要走了。
”
江曜不明白,以為勞工在向自己告別,後來,他才知道,那一別,便是永別。
勞工被起訴私自破壞園子裏的花花草草。
學堂裏的花草非富即貴。
勞工被抓走了……
某天,江曜忽然聽到一個學子說:“那勞工時不時對那些花草說話,我看準他一定是個怪人,我爹爹不是衙門的官兒嗎?我這麽一說,爹就把他抓走了。
你們說,我是不是幹了件好事。
”
那天後江曜生了一場大病。
連續發燒了好些天。
把家裏所有人都吓壞了,江曜醒來後,隻說了一句話。
“我不想去學堂了。
”
後來,江父把夫子請到家裏來教學,江曜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學堂。
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好長一段時間連江青冉都不能讓他開口說一句話。
幾乎喪失與人交流的能力。
在過了很久,他才能和熟悉的人講話,慢慢恢複過來。
學堂的最後一棵柏樹還是倒了,新來的勞工不會照料園植。
江曜聽到後,卻已經沒有反應了。
像是早已預料到這樣的一個結果。
江曜唯一後悔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勞工的名字,也不知道……
他過得好不好?
還在照顧花草樹木嗎?
新的地方有沒有一個像他一樣的人,會盯着柏樹?
他也會給他做花瓣書簽嗎?
江曜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但是都不得而知。
後來,當他重新定義這段關系時,他想……勞工是他的第一個朋友。
也讓他失去交朋友的能力。
因而很多年後,當江曜遇到李珩。
當江曜主動和李珩講話。
江青冉才會很驚訝,她會覺得李珩是一個能改變江曜的人。
作為一個姐姐,這事讓她為之興奮,也為之心酸。
這些年,她看着江曜把自己封閉,折磨得像是一個冰冷的屍體。
如今,她終于看到江曜慢慢從過去的陰影中走出來……
哪怕隻是一步也好。
—
回到家後,依舊是緊張地備考階段。
夫子意外地發現李珩做詩的弊端不見了,寫八股的水準又拔高一個層次。
然而夫子對他們的學習強度并沒有減弱,反而加大。
在這樣緊張的學業壓迫下,平日裏嘻嘻哈哈的李大寶也認真備考起來。
李潇,李珩自是不例外。
三人時常出沒在李夫子的屋子,多番讨教。
夜深人靜,長燈挑盡,便續新燈。
與星月做伴,與朝曦為友。
……
二月縣試即将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