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門
卻說那一陣子過去後,杜家難得得清閑起來,杜老爺子每日在家安心養病,風爐上熬着各色中藥,老爺子得了空子就自個兒搬了個凳子拿着把蒲扇子,岔着個腿,扇着火,偶爾被爐子蹭蹭冒出的煙嗆得個直打好幾個噴嚏,老眼昏花的眼睛裏蒙着渾圓的水珠子。
鼻子皺的緊巴巴的,一連牽動眉骨眼睛處的好幾塊皮膚,那表情生動的展示出“活難做,老人家的淚汪汪。
”
逢這時,杜芝蘭便要幾步趕上前來,奪過老爺子手中的扇子,好聲好氣地說:“爹啊,您老人家好好地在涼快處待着不好麽?偏要來這找罪受,瞧這煙把您熏的,兩個眼珠子跟那瀑布似的,可把您給閑着了,果真閑了,就去院子裏照看花圃中的那片小雛菊,現今日頭愈加的熱了,您那花可不像您這般盡愛湊着往熱裏鑽。
”
杜華生心知杜芝蘭是怕自己累着了,面上不顯,悶哼一聲,用了好些年的破爛扇子被搖得嘎吱響,腳下有節奏地一個節拍一個節拍踏着地面,“你個混小子讀了幾年書,可把你給能耐了,隻準你守着本聖賢書過日子,還不準我老人家找個爐子做伴了麽?”
“要我說,你有這個向老人家說教的功夫,倒不如省點口舌,你這張嘴盡可以去讀那朱子之書去,”杜華生斜着一隻眼,向杜芝蘭瞅來一眼,“眼下我雖是個兩鬓斑白,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子,你這青發小兒也不可瞧不起我。
怎麽瞧你滿腹經綸,怎不知詩豪的那句詩?”
說着他便揚了眉,收斂了神色,濁水一般的眼裏,浮現出一個望着徒然一片橘霞,駐足不行,徘徊不定,拂袖長嘆,任憑夕風挑起長白發,終是發出千古長嘆的老者形象。
此刻隻看他那表面的模樣,倒是真真讓人瞧出幾分殘陽裏的落寞來,卻見他半開的眼睛忽地一瞪,幹裂的唇一張,念道:“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滿天。
”
分明又是一個精神矍铄的老爺子。
杜芝蘭好笑地應了聲,“是是是,您說得對,是我學識淺薄了,盡連這點知識都不精通了,我這半桶子的水量,哪裏比得上您這滿肚子大江大河,我說您哪裏是微霞尚滿,該是那‘力拔山兮氣蓋世’的楚霸王。
”說着又湊到爐子前,查看藥煎開了沒有。
杜華生一扇子拍在杜芝蘭的屁股上,“我兒倒是越發地有生氣了,不像是從前那般埋頭讀書了,學問學到哪條溝裏去了,也知道拿老夫開開玩笑了,也不知是哪跟筋骨開竅了。
”
杜芝蘭側身一閃,護着自己的屁股,嬉笑說:“爹難道不是越活越年輕了嗎?比小子我還像個年輕小子呢。
”
杜華生不同他一番見識,“我瞧那藥快好了,熄了火,拿濕帕子端了藥下來吧。
”
杜芝蘭依言。
杜華生站起來活動腿腳,又提道:“珩兒今日會來麽?”
自打上次事後,杜華生是越發地喜愛李珩了,隻覺得這孩子哪哪都合他眼,又見他是一個沒父沒母的小可憐,竟是想認領李珩為幹孫子。
雖是最終李珩以正值孝期為由拒絕了,原話是,“老先生,您一番好意,我實屬是感激不盡,隻待是我日前正在守孝期,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