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看”女人終于出聲了,嗓音沙啞得可怕。
聽到這聲,杜傅羽瞪了一眼女人,随後他歪嘴笑:“你最好給我安分,不然別說你的嗓子......”
女人面具下的臉冷笑:“不看麽?”
杜傅羽狐疑地打開,随後整個人跟見了鬼似的往後一跳,燙手的紙張被扔在地上。
上面的一處地方......赫然是杜肆和的名字。
這便是杜傅羽心心念念的遺囑,隻是上面白紙黑字的寫着磨坊的繼承權屬于......杜肆和。
屬于杜華生的字跡,還有紙上朱色的按押。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麽能給他呢?那是我的,是我的,從小到大,都該是我的!”
杜傅羽死死地瞪着女人,“說!你究竟是誰!我要殺了你!”
杜傅羽朝女人撲去,女人往前跑,她冷笑着說:“我是誰又什麽關系呢?你還不知錯麽?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你處心積慮所做的一切壞事,你親自把愛你的人從身邊推開,現在好了,你孤身一人了,你滿意了嗎!”
“不!我不在意,我隻要我娘!我娘她是愛我的,她會永遠愛我!”
女人取下面罩,那是一張年輕的臉,臉上帶着熊熊的憤怒。
女人不再跑,直接走上前去,一巴掌扇在杜傅羽的臉上。
啪的很重的一聲!
杜傅羽跌倒在地。
女人居高臨下地睥睨他:“你別叫他娘!你這樣隻會讓他覺得惡心,你摸摸你的良心,睜大你的狗眼看看,這些年你都幹了些什麽!你還記得你娘叫什麽麽?”
“楊柔——”女人的聲音放的很緩,像是惋惜,她的眼眶脹得通紅。
“連名字都這麽溫柔的一個人,我不知道她真實的樣子該有多溫柔,這麽溫柔的女人要是知道自己肚子裏生出了這麽個混賬畜生,該有多絕望!該有多後悔把孽障生下來!”
“你個賤人胡說什麽!她不會的,她不會的!”杜傅羽抓起地上的石頭,“我要你死!”
還未飛出的石頭重重地砸到地上,李珩一記飛踹,踢在杜傅羽的手臂上。
杜傅羽抱着自己的手臂疼的打滾,嘴裏依舊念叨着:“她不會的,她不會的......”
“傅羽啊.....別執迷不悟了......”
“你我都是罪人啊......這些年來,我們犯下的罪過,阿柔她......都看在眼裏。
”
“我們都對不起......肆和。
”
杜華生紅了眼圈,衰老的皮膚松松垮垮的貼在臉部。
杜傅羽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嘗到一滴淚。
鹹的,好鹹。
......
“呀,我的小羽寶貝,怎麽哭鼻子了啊。
”
楊柔揉了揉小羽哭的淚花花的臉蛋,慢聲慢語地笑着說:“噓噓,丢不丢人哪,多大的人吶?”
小羽抽了抽鼻子,鼻涕一把粘在鼻孔上,快要流進嘴裏,小羽仰着頭,不想讓鼻涕流下來。
楊柔拿着幹淨的手帕,往他鼻子上一抹,鼻涕就被擦掉了,小羽愣愣地看着楊柔,又哭了。
“為什麽哭呀,是誰欺負你了嗎?”
小羽把頭埋在楊柔的懷裏,哭唧唧說:“夫子他說我笨,別的小孩都能背出詩來,就我背不出,他說我懶,然後......然後他就拿了那麽大一個戒尺來打我。
”
他一邊哭,一邊把手臂伸得老長,然後他把自己的紅腫腫的左手伸出來給楊柔看,“你看......我的手,哇——”他憋不住自己的眼淚,眼淚跟豆子似的一個一個争先恐後跳出來。
楊柔握着他的手,湊到唇邊,輕輕地吹。
“不疼不疼,疼痛長出翅膀飛啦。
”
楊柔看着他笑,“我們的小羽隻是記得比別人慢,但是小羽的腦子不笨,夫子沒有罵你,他隻是生氣......生氣自己沒有教好你。
”
“是這樣嗎?”
“當然。
”
“娘陪你一起背詩好嗎?你背給娘聽。
”
“好呀好呀!”
小羽開心地笑了。
......
杜傅羽笑了,他掙紮着起來,拿起掉在地上的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頭上,砸的頭破血流。
然後他走了。
李珩忙走到喜娘的身邊,看着喜娘脖子上的勒痕:“喜娘,你怎麽樣?有沒有不舒服?”
喜娘喘着氣,扯下兜帽,笑着說:“我感覺......很爽。
”
李珩也笑了,“喜娘你剛剛真是太帥了。
”
喜娘沉默地撐着腿,後說:“我也曾是一個母親......”
天上的小雨繼續下着,幾人都被淋了個濕,喜娘紅衣袍上的墨龍化了,變得一行行烏色的墨漬。
“衣服髒了......”
“沒事,我把它洗幹淨。
”
“這次還得多虧了寶兒,下次,我做了蒸糕,你給他帶去。
”
“嗯嗯。
”
—
杜芝蘭攙扶着杜華生走了,他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也走了。
杜芝蘭笑了笑,他就知道他一定會來。
一天前。
杜芝蘭去找杜肆和,他照常和杜肆和說說笑笑,杜肆和照常敦促他留心學業。
然後最後告別的時候,杜芝蘭說:“哥,後日姨的祭日你會來麽?”
杜肆和笑了笑,沒有說話。
杜芝蘭在他笑着的眼裏看到一抹難以言喻的冰寒。
冰天雪地裏,有一個五歲的孩子困在那裏二十多年。
四天前。
杜芝蘭主動去找了李珩,他覺得自己不能在這樣遲鈍的活下去了,他不會永遠活在杜華生的保護下,也不會永遠有一個二哥在他的身前為他遮擋風雪。
雛鳥羽翼未豐,卻在暴風雨裏跳出了巢穴,它知道,它需要成長,然後它跌跌撞撞學會了飛翔,從此以後雛鳥張開翅膀,也能夠成為別人的依靠。
杜芝蘭和李珩一起設計這樣一個計劃。
他們選在楊柔祭日這一天,讓喜娘扮成巫婆的模樣,讓杜傅羽看到自己的癡念成為炮灰,讓杜華生當着楊柔的面徹底醒悟,讓杜肆和得到一個遲來的二十多年的......
對不起。
三天前。
杜芝蘭和杜華生講述了一切。
杜華生知道他最小的孩子杜芝蘭已經長大了,那個纏在他身邊要糖的幼兒,一晃眼也是個二十歲的成人了,
杜芝蘭第一次這麽冷漠地和杜華生說。
——您這個父親,做得很失敗。
......
——隻不過,解鈴還須系鈴人,能拉二哥一把的,也隻能是您了,父親。
杜華生立了一份遺囑,上面寫了杜肆和的名字。
雖然,杜芝蘭很清楚,杜肆和哪裏會稀罕這點錢,但是他要讓杜肆和看到杜傅羽悔過的樣子,也讓他們都對他說一句,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句對不起。
三月二十一日這天。
杜芝蘭是多麽堅信杜肆和一定會來,因為杜芝蘭知道每年這個時候,他都來了,不曾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