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危機
那日回到家中,李珩發現江青冉給錯畫了。
這……不得不說,江青冉雖說是畫工平平,但這畫裏人的神韻卻叫她畫得明明白白。
抿直的唇,清冷的眼神。
李珩仔細觀摩了好久,怎地覺得還挺好看的。
錯覺,定是錯覺。
李珩将畫好生收拾起來放入鬥櫃裏。
既然二人就住在鎮子上,李珩想着到時候再送還回去也無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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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襲山崗,春豆笑田壟。
正是到豌豆豐收的時令,白雲屯的鄉親們都忙得手腳大亂,家家戶戶大清早地趕着天還未破曉,便鬥志昂揚地沖出門去,撸起袖子,下田收豆。
李夫子特意給大家放了三天的農忙假,不過宣布三天後便要進行月考。
學子們聽到放假還是欣喜的,後面又聽是要月考,就知道李夫子不會那般好心,這說是放假沒錯,但你這後面接個考試,怎麽叫人玩得安心。
一個個又垂頭喪氣地跟個霜打的茄子似的伏在書案上。
李大寶倒是心大,三天的假也是假,隻要有假放,管他要不要考試呢?
“珩弟有甚麽打算?”李大寶麻利地收了筆墨一把兒塞進書芨中,做好随時要走的準備,笑嘻嘻道。
“備考,收豌豆。
”
李珩一本正經地回道,執筆在紙上認真地臨摹字體,書案一旁放着的是一本臺閣體【1】的字帖,這字帖是李夫子給他的,他舍不得在上面直接寫,便都是看着字帖,研究了好一會兒後,方才落在紙上。
經過幾個月的苦練,他的字終于見了一些起色,不過終究還是同正規的臺閣體相差甚遠,若想要把這筆字搬到考場上去,火候還未到。
如今李夫子給的農忙假,他當然不能浪費了,得好好練字方可。
“讀書有甚麽意思?小小年紀就變成書呆子了,遲早叫那書裏的蟲子給吃了去。
”李大寶搖了搖頭,不再自找無趣,偏頭對着李潇道:“潇弟,你……”
“我同珩哥兒一樣。
”李潇還沒等李大寶說完,便以一個“同”字堵住了李大寶的嘴。
李大寶目瞪口呆地望着二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瞧這李夫子給他安排的好座位。
“算了算了,你們都讀書,我……趕小鴨子。
”
聽了這話,李珩和李潇都笑了起來,“趕鴨子也不礙着你讀書,大寶哥莫要在找借口了,月考不過怕不是又要遭夫子懲罰了。
”
—
近年來收豌豆的人越來越少。
導緻村裏的豌豆出現多産卻滞銷的情況,大批豌豆發黴浪費,不過村裏的人卻又固執地每年都種,說是向社稷神做了禱告,今年的豌豆定然能賣個好價錢。
然而等各家各戶花了一天的時間收了豌豆後,卻發現平日裏這個時間,再不濟也會有兩三個收豌豆的小販從鎮子裏趕到鄉下來,今日個卻是一個也沒有。
李家祠內。
圍着三張桌子拼湊在一塊兒的長桌子坐着李大成還有秋娘子,李嬸子,李老三……,坐不下的便站在一旁。
由于是商量豌豆販賣的解決辦法,因而每家都要出一個代表來參與讨論,李珩年紀雖小,但奈于家中隻有自己一個能出面的,便也出席了,此刻正被擠在桌子的外邊。
村長李大成發話了,“我前些日子去鎮子上的藥鋪打聽了,掌櫃的願意收我們村的豌豆,隻不過價格要低些……”
說道價格,李大成侯間一哽,閉了嘴,隻擡眼打量大家的反應,卻見大夥兒一個個都是垂着頭,也不吭聲,便知道這事倒底還是涼。
李三嬸子也急,價格若是低些,隻要不太離譜,總比賣不出去好,便忙問道:“那邊兒願意出多少錢?”
李大成深吸了口氣,比了個手勢,衆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秋娘子驚得瞳孔猛地睜大:“多少?”
“一文錢?!”
“一文錢一斤打發叫花子嘞?真當俺們鄉下人是好欺負的?”老李三首先拍打着桌子憤懑地站起身來,去年再不濟,村裏的豆子也能賣出四文錢一斤,如今叫他一文錢賣出去,連本錢都收不回來,你叫他怎麽肯做這虧本買賣。
有着老李三的起哄,其它村民也不淡定了,“是啊,是啊,這還賣個什麽!幹脆直接送他們得了!左右都是虧錢事!”
李大成被鬧地頭疼,這些日子他夜夜不能寐,就是在為這豌豆的事到處奔波,好不容易找了一家肯收豌豆的,村民們又不肯。
春嫂子年紀輕,是個知事的,便和言道:“大家夥先別吵,咱們先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莫要叫怒火沖了頭腦。
咱們村裏去年的豌豆賣的價格雖說是比這藥鋪的掌櫃給的多,但是咱們去年賣出的量少啊,一家收成好的大概十多斤,最後賣出去的也就隻有四五斤,到頭來剩下的還不是擱在倉庫裏賣不出去,隻能做成了飼料,再多了也就白白浪費了。
最後也沒掙得什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