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被李珩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李珩知道李夫子的愛才心切,隻不過他也十分清楚,李夫子的家境并沒有比他好到哪裏去,雖說他開了私塾,每年都能收到學子們交的束脩,可李夫子堅決不要學子們交太多束脩隻因為想要村裏更多的孩子受到教育,經班的學子每人一年才交600文,蒙班的孩子則更加少了,隻要400文即可。
據李珩所知,那兒的雞蛋每個一文錢,放在現代來講也就是說一文錢約莫是現在的一塊錢。
經班十一個孩子,蒙班十個孩子,總共算下來一年也就十貫六百文,換算到每月就是883文,這麽算的話如果是一個人也還勉強能支撐着過下去,但是李夫子家中上有一個七旬的老母要照顧,下面還有兩個幾歲大的娃娃,這點錢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李珩不可能做到心安理得地接受李夫子的幫助,而且從始至終,他也沒想過要利用李夫子對他的贊賞走上科舉這條路。
隻要是他想得到的,便要靠自己的實力,親自得到。
告別了李文,李珩走出門去,李大寶匆匆留下一句告別,先飛奔回家趕小鴨子去了。
他桌子上的筆墨紙硯都沒收拾,就這麽亂成一團的随意擺在桌子上。
李珩無奈地扶額嘆了口氣,又回到屋內,将李大寶的物什收拾好,放進了抽屜內,反正下午還要繼續來上課,也不用把東西帶回家去,現下收拾整齊了,也是怕到時候風把紙吹到地上弄髒了,這紙可不是一般地貴,能珍惜就得珍惜。
李珩再次出門時,卻發現,狗蛋兒和他的哥哥李潇還沒離開。
狗蛋兒熱情地和李珩打招呼,“哥哥,你終于出來了!我們等你好久了哩!”
李潇一時面紅耳赤,一邊捂住狗蛋兒的嘴巴,“狗蛋兒別亂說話。
”一邊又讪讪地朝李珩笑。
李珩向來禮貌,別人對他笑,他也回以真誠的笑容。
“無妨,是有什麽事嗎?”
李潇讓狗蛋兒待在這邊等他,他将李珩喚到一邊去,“我……我……”
他有些緊張,一緊張就會結巴,現在愣是憋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別急,我不趕時間。
”李珩柔聲道。
李潇盡力平複自己內心的緊張,終于下定決心說道:“你……你很厲害!”
李珩被誇得有些發懵,“嗯?”
李潇手足無措地盤着手指,“你別誤會,我是真的覺得你很厲害,你可以教教我怎麽背書的嗎?”
李潇彎起姣好的眉,笑靥冶麗:“我當什麽事,當然可以啊。
”
晌午的陽光似熱鍋裏加麻油焯起的辣椒,火辣辣的,曬得人的心情也跟着熬人的溫度一塊飙升。
昭昭玄晖仿若習習春風溫柔地停駐在李珩的肩頭,他面對着陽光,頭頂是蔚藍色的天空,和舒卷的白雲,身後小小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李珩耐心地将自己的背誦方法盡數教給李潇,李潇洗耳恭聽,恍然大悟。
“原來,《采薇》竟然可以這樣背!你的講解實在是通透,實在是叫人佩服!”
李珩回道:“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孰能生巧,掌握了方法,便要多練,不然也沒有用。
”
“我會的,真的感謝你!”李潇由衷道。
李文平常講課廢嗓子,便備有枇杷膏,當時見李珩嗓子啞的很,便叫他吃了些,現下李珩覺得好受多了,說話也不會覺得喉嚨黏糊糊的。
時候還早,李珩想着家裏的木柴也快沒了,便打算去白雲山上拾些幹木柴回來。
白雲山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因而遮住了雲層洩下來的強烈的光線,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一片光暈。
李珩的身子還未恢複,現下被曬得腦袋暈暈沉沉的,衣服貼在身上,喘不過氣來,便先找了棵樹,靠着坐下,挽起袖子,解開衣襟,先透透氣。
山間的風格外地涼,地下的小草也是軟軟的,李珩閉目淺寐,幽靜的白雲山總是那般的仁慈,無論人們多們麽的疲憊,她總會張開雙臂接納他們所有的怨氣,然後還予一個純淨的靈魂。
等精力恢複得差不多,李珩挨着幹燥的地兒撿起好些木柴,又發現一棵枯朽的樹上長滿了新鮮的木耳,便順手摘了些。
手上拿了木柴,也沒有帶籃子,李珩便從枯樹上扯下一片快要掉落的樹皮,枯樹皮的面積很大,正好适合裝木耳。
又見一邊的樹上纏繞着大片紫藤,紫藤是一種落葉攀緣纏繞性大藤本植物,生命力強,生長速度也快,尤其是紫藤的藤蔓柔韌且有一定的強度,剛好可以用來捆綁木柴,李珩折了長度适中的枝藤,刻意避免折去過多的生長點,以免影響到紫藤的開花。
用紫藤捆好木柴後,李珩挑了些完全開放的紫藤花摘了下來,紫藤花花色以紫色為主,花朵形狀像小燈籠,花序長而下垂,像是紫色的瀑布,格外地夢幻。
紫藤花不僅具有觀賞價值,還能夠食用,隻不過紫藤花也可能含有一定的毒素,最好不要食用它的根莖葉,選些新鮮幹淨的紫藤花且控制食用的量便無大事。
下山的路上,李珩在草叢裏撿到了好些個野雞蛋,心裏開心得很,回去剛好可以搭配着紫藤花做個香噴噴的紫藤花炒雞蛋。
回家的路上,路過春嫂子家,春嫂子正在掃自家的院子裏的落葉,見李珩這麽小一個人,抱着一大堆木柴還有木耳野雞蛋紫藤花。
“小娃娃,這是去山裏搶劫回來喽。
”
李珩笑了笑,“搶不了,太多寶貝了,我隻能拿一點回來。
”
春嫂子眯着眼睛笑得明媚:“小嘴真能說。
”
回到家中,李珩見喜娘還未回來,估摸着墟場早該散了,喜娘本應該回來的,可能路上耽擱了吧,李珩如是想。
還來不及洗洗身子,李珩便用籃子裝了今日撿來的一些木耳和雞蛋,趕去了秋娘子家。
婉兒乖巧地趴在床榻上,秋娘子正在給她唱民歌兒,婉兒開心地拍着手兒,打着節拍。
婉兒見哥哥來了,拍得更厲害了,雖然還不會說話,但是不妨礙她表達對哥哥的喜愛之情。
“咿呀咿呀!”
秋娘子揉了揉婉兒的臉,笑道:“你個沒良心的小姑娘,哥哥來了,就不要嬸嬸了。
”
婉兒笑嘻嘻地蹭了蹭秋娘子湊過來的手,可愛的杏眼彎成了月牙。
秋娘子無奈道:“屬你會撒嬌。
”
“哎呦呦!這人來就來,怎麽還帶東西啊?”秋娘子忙走過來接過李珩遞過來的籃子,将籃子裏的東西倒到自家籃子離去,“小小年紀,就知道人情世故了哩,不得了!”
“多謝秋娘子的照顧,婉兒在這玩得很開心。
”李珩道。
秋娘子也不見外,“都是一村人,有甚麽好謝的。
”秋娘子瞅了瞅李珩,“還沒吃飯吧,要不在我這吃個晚飯。
”
李珩搖了搖頭,如實道:“我還得回家等喜娘回來。
”
秋娘子秀眉蹙起,“還沒回來麽?墟場不是早散了嗎?我家那位都回來了。
”
李珩心裏也有些忐忑不安起來,帶婉兒回到家後,便安慰自己道,喜娘隻是在外頭多待了會,很快便會回來的。
這麽說着,他便先去給外頭的小雞崽子喂了食,之後又去竈房燒火煮飯,端着盆子,舀水,洗淨了木耳和紫藤花,還拿着筷子和碗,打好了雞蛋,一切都準備地差不多了,隻等着喜娘回來便可以開始做菜。
又過了一段時間,喜娘還沒回來,李珩有點坐不住了,便燒了熱水,等喜娘回到家中剛好可以舒舒服服地洗個澡。
等到他把一切能做的事都做了後,甚至他還拿着竹掃帚和秋娘子一樣掃了院子,還沒見到喜娘回來。
李珩徹底慌了,夕陽從東邊落下,滄月浮現在高邈的青玄蒼穹之上。
夜風涼飕飕的,破洞的窗子被吹得吱吱響。
李珩回到屋內抱起婉兒,提起挂在牆壁上的油燈,他要出去找喜娘。
喜娘,一定不要出事。